琴小雙雙手捂著肚子,頭上冷汗涔涔,臉色已經(jīng)痛得煞白,碧桃擔(dān)心會被人看出端倪,只好出聲將琴鄉(xiāng)居里的丫鬟全部遣退了。
等到所有人離開,碧桃才將門從里面插上,苦口婆心的勸道:“主子,您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要是再不做下決定,您自己的命可就沒了!”
琴小雙這會痛得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況且她又何嘗不知道這件事的兇險,可是只要一想到裴澍拒絕了她要參加中秋宴的事情,她就怎么也下不了狠心。
本來想要讓裴澍帶自己去面見皇上和皇后,只要現(xiàn)在肚子里還有這個東西存在,她在好好的周旋一下,說不定皇上和皇后就會同意冊封她為康王妃,可是裴澍不僅不帶她去,還擔(dān)心她鬧事,臨走時反讓人將琴鄉(xiāng)居看管起來了。
她這會已經(jīng)痛不欲生,碧桃后面還說了什么她也聽不見了,只能捂著肚子卷縮在床上,疼痛耗盡了她的力氣,過了一會倒是沉沉的昏睡了過去。
碧桃也不敢隨意去請?zhí)t(yī),今日中秋宴,若是讓宮里那位知曉,怕是還會給主子招來禍?zhǔn)?,況且就是方太醫(yī)來了又如何,主子若是不同意打胎,喝什么藥都是于事無補。
碧桃惶然的守著琴小雙的時候,宮里的宴會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裴澍心中有事,便拒絕了幾個兄弟們的挽留,和皇上及皇后告辭以后就快速的出了皇宮。
坐在回府的馬車上,裴澍耳邊又響起了沈佳禾彈的那一曲琵琶,琴音縈繞在腦海,他越發(fā)覺得這首曲子自己以前是聽過的,甚至于不止聽過一次。
可沈佳禾彈奏之前明明說了這是自己以前譜過的舊曲,不過從未展示于人前,裴澍忽然想起沈佳禾之前曾送給自己的一本琴譜,好像被他丟在府里的書房某一處。
那時他們剛剛把親事定下來,沈佳禾或許是作為定情信物給他的,可他當(dāng)時不喜沈佳禾,親事又是皇后和太后做主定下里的,又加上琴小雙那段時間也在鬧變扭,所以他除了厭煩并不覺得歡喜,當(dāng)時只是粗略的翻了翻就放下了,至于里面有沒有今晚的這一首,他也不太確定。
可明明……
明明這首琵琶曲子是琴小雙曾給自己彈過的,得知沈佳禾不日就要入府,琴小雙很是跟自己鬧了一段時間的脾氣,也是在那個時候他答應(yīng)琴小雙自己不會去碰沈佳禾,甚至是洞房花燭夜也不會與她在一起。
有了自己的保證,后來琴小雙很是高興了一陣,還說不會再跟自己亂發(fā)脾氣,隨后就獻寶似的跟自己彈了這首曲子。
他其實很喜歡這首曲子,曲調(diào)清越悠揚,像是秋日里安靜的夜晚明月高懸、蟲鳴陣陣,在晚膳過后,星空漫天的時候聽來最是應(yīng)景,那時他還夸過琴小雙很懂自己的品味。
裴澍將自己從回憶里抽身出來,敲了敲車壁:“阿萊,還有多久才到王府?”
阿萊騎著馬,這時趨近了馬車,彎了腰答道:“王爺,這里是東大街,現(xiàn)在正是熱鬧的時候,估計馬車行進要慢一點了。”
“停車,將你的馬給我。”裴澍沉聲吩咐道。
阿萊本以為裴澍是要下來觀賞中秋節(jié)東大街的燈展,可他還來不及上前遞上腳凳,王爺就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牽了他手中的馬一躍而上,然后掉了頭就走。
裴澍現(xiàn)在只想盡快回去王府,好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想,否則他一直待在馬車?yán)铮峙聲偟舻摹?
他掉頭選了一條沒有人煙的近路,一路疾馳趕回康王府。
他記得自己當(dāng)時隨手放進了書房的一個書架上,旁邊都是一些不怎么翻看的雜書,可是翻了半天卻都不見那本琴譜的影子。
陸公公見裴澍匆匆忙忙回府,又匆匆忙忙跑進書房,不知出了什么大事,忙跟過來問上一句:“王爺在找什么?要不要喚打掃書房的小廝過來問一問。”
裴澍又將書房整個兒翻了一遍,才回過頭沖著陸公公擺了擺手:“不必了。”
小廝不過是打掃這里的衛(wèi)生,他是不是翻看這里的任何一本書冊的,能進他書房的人不多,除了那些幕僚就只有琴小雙了。
他又想起了琴小雙在自己面前彈琵琶的模樣,當(dāng)時覺得她低頭含羞的模樣分外動人,可是現(xiàn)在想來卻處處都是疑點。
他整了整衣裳,將臉上的情緒收斂了一下才看向門口的陸公公:“今日琴主子有出門嗎?”
陸公公搖了搖頭,裴澍便冷哼一聲:“走,過去看看?!?
碧桃聽見外面的動靜以后,臉色一白,趕忙跑出門外攔人:“琴主子有些不舒服已經(jīng)睡下了,王爺要不明晚再來?”
裴澍從前并未覺得這有什么,放在往常碧桃如此說,他怕是已經(jīng)掉頭回去了,可是現(xiàn)在想想琴小雙未免太過恃寵而驕,居然連身邊的丫鬟都會明目張膽的趕人了,“你們主子不舒服,本王就更要看一看,開門?!?
碧桃雖然覺得裴澍臉色不善,但心里想的大概是王爺在擔(dān)心自家主子吧,平日里王爺不是一直都十分寵愛主子嗎?
便也不再說什么,直接返身將門打開了:“王爺在這稍坐一會,奴婢這就去將主子叫起來?!?
琴小雙睡的其實并不安穩(wěn),她的肚子還在隱隱作痛,夢里總是夢見胎兒的事情被裴澍給發(fā)現(xiàn),一時之間眉頭都緊緊的皺了起來。
裴澍已經(jīng)跟著碧桃走了進來,看著琴小雙這個樣子卻絲毫沒有心疼的感覺,他直接示意碧桃趕緊將人叫醒,碧桃不敢反抗,只好輕聲喊醒了琴小雙。
琴小雙睜開眼睛看見裴澍,以為自己還在夢里,當(dāng)即嚇得就要出聲討?zhàn)?,幸好碧桃此時輕輕喊了一聲:“主子,王爺來看您了?!?
意識到之前的那些都是夢,琴小雙定了定心神才開口:“王爺今日回來的倒是早,只是臣妾今日精神不濟,恐不能陪著王爺賞月了?!?
“本王倒是沒有賞月的心情,只是今日在宴席上聽得湘儀郡主的一首琵琶彈得甚是好聽,這讓本王想起來雙兒曾經(jīng)也彈過的一首,心中甚是懷念,不如雙兒現(xiàn)在就給本王彈一曲如何?”裴澍并不坐在她的身邊,而是坐在了她對面的一把紅木椅上。
琴小雙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可她身體不舒服也想不了太多:“臣妾許久不碰琵琶可能技藝已經(jīng)生疏了,不如臣妾往后沒事練一練,日后再彈給王爺聽如何?”
“本王不過是心境到了想聽一曲琵琶,等到日后哪里還能有今日的心境,你要是不想彈,本王大可以去找一名歌姬來?!迸徜Z氣越發(fā)的不好。
琴小雙心里咯噔一下,裴澍從未有過這個樣子,倒是讓她心里一時有些害怕:“既然王爺想聽,那臣妾今日就獻丑了?!?
一模一樣的曲調(diào),可沈佳禾彈的卻如流水一般自如,像是由心而發(fā),反觀琴小雙卻是有些生澀。
裴澍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確實不如你第一次彈的時候熟練,只是不知這曲子是哪位師傅編曲?你又是跟誰學(xué)的?”
琴小雙心精力不濟,也就隨口回了句:“之前從教坊請了一位師傅學(xué)習(xí),至于這譜子不過是臣妾閑來無事自己寫的,倒是沒想到會得王爺喜歡?!?
裴澍盯著她確定了一遍:“真的?”
琴小雙一愣,不過是一個琵琶曲,王爺什么時候這么上心了:“自然是真的,王爺,您今兒個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問本王怎么了?本王時至今日才發(fā)現(xiàn)你居然是個這樣的女人,枉我寵你多年,當(dāng)年甚至為了你不惜忤逆長輩?!迸徜豢啥?,起身發(fā)怒道。
琴小雙瞬間臉色煞白:“王爺您在說什么,臣妾……臣妾惶恐。”
“琴小雙你是該惶恐?!迸徜湫σ宦暎皝砣?,給我搜,將這琴鄉(xiāng)居里里外外都給我扒開了看。”
阿萊駕著馬車比裴澍慢了許多,這會從才從外面趕來琴鄉(xiāng)居,一看裴澍這個模樣,就知道王爺這是動真格的了,忙上前問道:“王爺,不知奴才們要搜什么?”
裴澍看著琴小雙咬著牙說了兩個字:“琴譜。”
琴小雙跌坐在床上一時間手腳冰涼,她從沒想過裴澍會突然想起這么一本琴譜,不僅沒去銷毀它,也根本就沒藏起來,很快便被阿萊從一個匣子里拿了出來:“王爺,您瞧瞧是不是這本?!?
裴澍將琴譜接過來,翻了好幾頁,琴小雙和沈佳禾彈得那首就在第三頁,果然是沈佳禾曾經(jīng)送自己的那本,當(dāng)時他雖然是粗略翻看,可是這字跡他卻是記得的。
他冷著眼看向琴小雙,揚了揚手中的琴譜:“這個你怎么解釋?”
琴小雙眼淚啪的一下掉了下來,卻是怎么也說不出話來,裴澍看著她滿臉淚水,非但不心疼,反而覺得越發(fā)的惱火。
似乎每次都是這樣,明明都是她自己犯的錯,最后卻總是做出這樣一副委屈的樣子。
裴澍只覺得火氣沖頂,上前一把掐住琴小雙的脖子,狠狠的收緊了雙手。
“王爺息怒,主子可是有身子的人?。 北烫以谒逊康臅r候,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可她想進來陪著琴小雙,卻是被阿萊堵在了門口。
這會阿萊也察覺到不對勁,可有不想這個時候跟王爺頂撞,只好將碧桃又放了進來。
裴澍看著琴小雙那微微隆起的小腹,理智逐漸回籠,雙手慢慢的松開了。
琴小雙好半天才回過神,嗓子像是被火灼燒過一樣,她啞著嗓子哭道:“王爺,臣妾是草原上的女兒,只知騎馬射箭,并不通你們的各種詩詞歌賦,琴弦雅技,可是臣妾知道王爺喜歡這些,才會請了師父日日苦學(xué),臣妾當(dāng)時的手指都被琴弦磨出了繭子?!?
裴澍看著她只覺得渾身疲憊:“倘若你一早就跟本王承認(rèn),或許本王不會如此生氣,哪怕是今天在你彈奏之后,本王問你,你只要說了實話,本王也可以不跟你計較。”
琴小雙抓住裴澍的衣袖:“臣妾不是有意隱瞞的,臣妾是盜用了姐姐的琴譜,可這也是為了彈給王爺聽啊!只要王爺開心,臣妾做什么都是值得的。難道王爺不能看在臣妾一片真心的份上,就原諒臣妾這一點嗎?”
裴澍要被氣笑了:“琴小雙,你當(dāng)真是覺得本王就是一個傻子,由得你各種欺瞞?”
“不是的,王爺,臣妾沒有,臣妾……”琴小雙。
裴澍將衣袖一點點從琴小雙的手中拽出來:“本王當(dāng)初看上你,是覺得你單純沒有心機,直來直去,卻沒想到本王竟是被你耍的團團轉(zhuǎn)?!?
他不再給琴小雙說話的機會,直接拂袖去了書房,手里的那本琴譜像是帶著溫度,一點一點的灼燒著他的手心,提醒著他放棄了多么美好的一件珍寶。
在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他應(yīng)該早一點好好了解一下沈佳禾,或許他們現(xiàn)在就會琴瑟和鳴,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的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