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宴結束以后,各家官家女眷也相繼離開了皇宮,沈佳禾陪著沈母一路走到宮外,后面跟著的女官將一個梨花木的盒子交給了白薇。
“這是什么?”白薇將盒子接過來抱在手里,感覺沉甸甸的。
沈母欣慰的看了一眼沈佳禾才高興的跟白薇解釋道:“是一把琵琶,乃是御賜之物,白薇你可要收好了。”
白薇連忙又抱緊了一些,這才跟在沈佳禾的后面問道:“是小姐贏了今年的才藝頭籌嗎?本還以為今年小姐不準備參加了呢。”
沈佳禾興致缺缺,沈母卻是興致不減:“是那個湘儀郡主非要跟佳禾比試,佳禾這才上臺的,不過這把琵琶可真是一等一的好。有傳聞說是前朝琵琶大師的珍愛之物,上好紫檀木的面板,象牙做的軸相,琴弦更是一等一的蠶絲做成,當時盒子打開的時候,可不知道讓多少人羨慕呢。”
“小姐真厲害 ,估計這滿京城也找不到比我們家小姐彈奏琵琶更厲害的了。”白英也很高興,之前還擔心小姐會在宴會上受人詬病,沒想到還大放異彩了。
沈佳禾心里煩悶,又見母親說的愉快,只好低聲催促著:“我們快點上馬車,不然堵住了后面人家的車駕不好出去。”
沈母上了馬車 ,一時高興仍然收不住話頭:“要說今晚一過,這個康王肯定是毀的腸子都要綠了,放棄了我們這么好的女兒,反而要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女人,真是不知好歹。”
“母親快別說了,這是外面,小心隔墻有耳。”沈佳禾心中不快,并不想在這里還要談論此事。
沈母覺得今晚女兒的脾氣著實有些奇怪,可見她面色不郁,也只好閉口不言了。
馬車行駛了一會,外面的小廝敲了敲車門,低聲問道:“夫人,小姐,奴才觀后面好像是顯王爺的馬車,一直跟在我們馬車后面,要不要停下來。”
沈佳禾想也不想的回道:“不用,我們快一點回去。”
小廝正要揮鞭趕馬,沈母責怪的瞥了一眼沈佳禾:“你這丫頭,人家可是王爺,興許有事也說不定,路邊停一停吧,我問一問。”
小廝將車停在一邊,裴源吩咐自家車夫將車子并行,隨后掀開車簾問了一聲:“沈夫人突然將車停下,可是有事?”
沈母有些奇怪,但還是解釋了一句:“王爺的馬車一直跟在我們后面,我當是王爺有事要說,便讓小廝將車停了下來?”
“沈相和兩位公子今日不在,本王擔心你們一行女眷晚上行路會不安全,這才一路跟在后面,并沒什么事情,沈夫人要是覺得不便,本王差我這侍衛一路順行也可以。”裴源倒是沒想到還會引起誤會,便趕緊解釋了一下。
沈母連忙道了一聲謝,隨后又吩咐小廝繼續趕馬,顧忌著一個王爺在外面,沈母也不好跟女兒說什么,只是那眼神里流露出來的絕對都是夸贊裴源的話。
沈佳禾越發覺得心煩,不由又想起了宴席上那些熾熱濃烈的眼神,若是眼神真的有熱度,這會裴源哪里還能坐著馬車送她們回家,估計早就一灘水似的化在了宴席上。
沈家的馬車剛到門口的時候,駕車的小廝一面將腳凳放下來,一面自言自語道:“哎,顯王爺已經掉頭回去了。”
沈母下了馬車回過頭去看了一眼,也只能看見顯王府的馬車投下的一個影子,但也很快就看不見了,這才轉過頭看著沈佳禾道:“同樣都是皇家的人,這顯王爺可比他那個侄子強上了百倍。”
“母親,女兒身子乏了,就不陪母親回院子了。”沈佳禾說完就匆匆的往自己院子里去,留下沈母站在原地一臉的莫名其妙。
直到回了自己屋子,還是覺得萬分奇怪,沈相見她面色奇怪忙問了一聲:“怎么了?是不是宴會上皇后難為你們了?”
沈母在一旁做了下來,搖頭道:“雖是下了絆子,但卻被女兒很好的擋了回去,而且今日女兒在宴席上大放異彩,還得了皇上賞賜的一把琵琶,說來倒是挺高興的,可是這丫頭一直都是板著臉,不大高興的樣子。”
沈相皺眉,跟著猜測道:“總不會是因為見到了康王吧。”
沈母思索了一會,還是搖了搖頭:“我看不會,今日她面對康王時一點情緒都沒有,眼神是騙不了人的,我也不知道她今兒個這是怎么了?”
“你也別想太多,有空讓佳惠問一問,她們姐妹兩總會說知心話的。”沈相也只好這樣安慰著。
不僅沈母覺得沈佳禾今晚上格外奇怪,白薇和白英也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匆忙回了院子以后都沒有坐下休息片刻,便自己去了耳房洗漱,洗漱完以后也不許她們在一旁伺候,將丫鬟們全都趕了出來。
沈佳禾心里像是有一團火在燒,怎么也壓不下去,她坐立不安這會到很想出去找人打一架發泄一番,可是這大半夜的出去也抓不到人啊。
裴源將人送至門口以后并未離開,等顯王府的馬車走遠了之后,他便一躍上了沈佳禾院子里的屋脊之上,他氣息隱藏的極好,沈佳禾今日又心中煩悶,自然是沒有發現他的蹤影。
這會見丫鬟都被沈佳禾趕了出去,裴源便一躍從窗子里跳了進來,誰知此時沈佳禾并未躺在床上,而是端著茶盞站在窗前喝水,裴源這一出現,沈佳禾揮起一掌打了過去。
她心里帶著氣,便帶了幾分力氣,裴源沒有防備被一掌打中,可是又不敢出聲,害怕引來丫鬟,只捂著胸口靠在墻角半天沒有動一下。
沈佳禾連忙扔下茶盞,盯著他看:“怎么是你?”
裴源苦笑一聲,壓抑了一點聲音回她:“若是普通宵小,哪里敢進堂堂沈相的宅子。”
沈佳禾也不理會他的打趣,只看著他臉上痛苦的神色,可也辨別不出真假:“很嚴重嗎?”
“我也沒想過你會動手,根本就一點防備都沒有,你又打的這么準,剛好在心口的位置。”裴源話一說完,便咬著牙看著沈佳禾,像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沈佳禾這才緊張的走過去,心里不安的向他伸出手:“讓我看看。”
裴源卻是一把抓住她的手,將人帶到懷里,聲音低沉的在她耳邊響起:“今天不開心?”
“你裝的?”沈佳禾氣急敗壞的抬腳踩了他一下。
裴源立刻悶哼了一聲,在沈佳禾要回頭時,卻又摟緊了她,只是避開了她問的問題:“聽說今日在外殿沈家小姐可是狠狠的下了一把皇后的面子,宴會上還漂亮的贏了湘儀郡主,為什么還是不開心。”
裴源話音一落,那些千金們的眼神就像是揮之不去的蒼蠅一般在眼前晃,沈佳禾頓時覺得氣悶:“顯王爺呢?”
“什么?”裴源不明所以。
沈佳禾冷笑一聲:“顯王爺一定很開心吧,在宴會之上,不用彈奏琵琶,也不用取悅別人,只要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里,就能贏得所有官家千金的目光,這樣的感覺一定很好吧。”
裴源一愣,隨后窩在沈佳禾的肩窩里低聲的笑了起來:“是么?既然如此怎么沒能吸引沈家小姐青睞的目光呢?”
沈佳禾覺得臉上有些熱,她知道自己這會臉頰一定很紅,裴源鼻翼之間噴灑出的熱氣讓她的脖子癢癢的,她扭動著身子掙扎了一番,卻是被裴源扣的越發的靠近他。
“感覺好不好的我還真不知道,我可沒有閑工夫去關注有哪些人在看我,一整個宴席上我都只顧著看沈家小姐了,忙得很,哪里還有閑心。”裴源的聲音低啞暗沉,讓人忍不住就要沉陷進去。
沈佳禾就這樣愣住了,裴源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敲著她的腦袋,讓她有些暈乎乎的,直到背后之人將她放開,然后拉著她面向自己:“所以一晚上不高興就是為了這個?”
她恍然回過神,很想回上一句難道不應該嗎?可是突然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的真實身份,她和裴源現在的關系似乎都不應該讓她今天晚上因為這樣的理由而不開心。
她伸手推著裴源,自己往后退了兩步:“如果我說我很在意今天晚上的事情,你會怎么想?”
裴源咧了咧嘴:“我會很高興。”
沈佳禾有些意外的看著裴源,裴源只好繼續看著她認真道:“我會很高興你終于開始在意我了,我很怕一直以來都是我自己的一廂情愿,佳禾,今晚大概是我最高興的一天。”
沈佳禾很想問一問你是喜歡曾經的沈佳禾還是現在的沈佳禾,可是張了張口,還是沒有問出來,再這樣的一個夜晚似乎問出這些也太多余了一點。
裴源則是上前一步拉著她的手:“等過上幾天,我就跟沈相談我們的事情,佳禾,你等我。”
沈佳禾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溫度,心里的那些火氣一點點的全都消散了。
“好好休息,別再想太多,我要回去了。”裴源笑著跟沈佳禾說再見,可他并沒有走遠,而是縱身又上了屋脊,不看見沈佳禾熄燈睡覺,就舍不得離開啊。
沈佳禾心里的煩悶盡消,這會倒是想要好好的去看一眼那把琵琶,東西拿到手以后,周圍艷羨的聲音一片,她自己倒是還沒好好的看一看呢。
將琵琶抱在懷里,撫摸這那細膩的紋路,手指不經意的略過琴弦,響動吵醒了外屋的白薇,白薇披了衣服出門,敲了敲沈佳禾的房門:“小姐還沒睡嗎?要不要白薇伺候您。”
沈佳禾連忙將琵琶放下:“你快些去休息吧,我就是拿琴出來看看,就要睡了。”
白薇忍不住笑道:“在馬車上的時候還不稀罕呢,這會倒又覺得好了。”
沈佳禾將琵琶收起來,要去關窗休息的時候,卻見裴源還在,忙小聲的喊道:“夜里涼,你怎么還在這待著,趕緊回去吧。”
白薇這會又在外面敲門:“小姐跟誰說話呢?”
沈佳禾一面給裴源使眼色,一面遮掩道:“院里來了一只貓,我趕它走呢!你怎么還沒睡呢?”
“入秋夜里涼,奴婢給您送一床毯子過來。”白薇進來以后毯子鋪好,順著沈佳禾看向外面的窗子,“哪里有貓?”
沈佳禾忙伸手推著她離開:“已經跑了,你也趕快回去睡吧。”
白薇離開以后,沈佳禾將門反鎖,然后又跑到窗前看著裴源道:“趕快回去吧,太晚了,明日不是還要上早朝嗎?”
裴源笑著問她:“這是在心疼我?”
沈佳禾忍不住翹了唇角,還真是難得看見裴源孩子氣的模樣,便好脾氣的哄他:“是是是,顯王爺就趕快回去吧,小心相府的小廝把你當做宵小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