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思慮再三,還是決定聽從夫人的建議,早朝過后并未急著離開,而是等在了宮門外離開的必經(jīng)之路上。
裴源正要乘馬車回府,出了宮門以后卻見沈相站在自己的馬車旁朝自己招了招手,忙快步走上前去:“沈大人?!?
沈相點了點頭:“顯王爺若是沒事,不如現(xiàn)在過府一敘,今早皇上對城西的流民安排還沒有個定論,這事我們不如再商議一番?!?
裴源心知將公事帶回家這種事情不是沈相慣有的做派,但還是笑著點頭同意了。
兩人乘著各自的馬車一同進了沈相的書房,讓裴源頗有些不自在的是沈佳禾的兩個哥哥居然也在,他摸了摸鼻子,頗有一種將要被三堂會審的感覺。
沈相示意裴源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了書桌后面,這才開口道:“老夫也不想跟顯王爺繞圈子,我們便開門見山吧,今日借口請顯王爺過來就是想問一問,王爺和我們家小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佳玦和沈佳琛兩人坐在一旁都沒開口,可單單是坐在那里也會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若是換了別人,此時怕是話都要說不利索了。
裴源卻是展顏一笑,起身行了一禮才回道:“晚輩對令千金自然就是晚輩昨晚說的那樣,晚輩心系令千金,絕無冒犯之意。昨晚過來本就是為了哄她開心,給她道歉的,怎知會鬧出這樣大的動靜來?!?
沈佳玦心里一直窩著火,這會看見裴源這個笑意盈盈的樣子,當(dāng)即就哼了一聲:“皇上已經(jīng)給顯王爺賜婚了,您還來招惹我妹妹,這事怎么著也不妥吧。”
“陸家女兒的事情,我已經(jīng)跟皇上說清楚并且拒絕了,昨晚來此目的也是為了跟佳禾說清楚,我心里只有佳禾一人,斷不會娶別的女子過門?!迸嵩春闷獾慕忉尩?,沈佳禾的這個大哥脾氣來的快,可性子也直爽,相處起來倒是沒有什么壓力。
沈相并不去看他們,只拿著杯蓋刮著杯盞:“年幼時的感情做不得數(shù)的,你們青梅竹馬按說本是一段好的良緣,可這也是建立在她沒成過親的基礎(chǔ)上,現(xiàn)在……”
“現(xiàn)在也是一樣,晚輩對佳禾的感情始終如一,何況她如今跟康王府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這一點沈大人可以放心?!迸嵩礇]等沈相的話說完,便趕緊出聲打斷道。
“兒女情長在老夫眼里實則都是小事……”沈相抬頭看了裴源一眼,若是普通家庭他斷不會如此擔(dān)心,可這牽扯到皇家,一個不好就是掉頭的大事。
裴源面色也嚴(yán)肅了許多:“沈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沈相起身雙手背在身后,親自去將書房的門反扣上以后,才反身看著裴源道:“即便是當(dāng)今圣上行事如何,我們相府也絕不會做出叛亂的事情,倘若顯王爺想要依靠岳家的身份來做些什么,老夫可以提前告訴王爺,你是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裴源松了一口氣:“沈大人完全不必?fù)?dān)心此事,晚輩對那個位置沒有任何想法,晚輩在京城如何營造勢力不過都是為了自保,也是為了保護未來的家人?!?
沈相點了點頭,這無疑是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如此甚好,剩下的老夫也不想摻和你們年輕人的事情,對于佳禾老夫只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裴源立刻拱手行禮:“那晚輩能不能去看一看佳禾,昨晚……”
昨晚鬧了那樣一場烏龍,他話也沒有說清,也不知道她還在不在氣著。
沈相點了點頭,隨后又看了看兩個兒子一眼,沈佳琛立刻心領(lǐng)神會的站起來,主動打開書房門:“不如我陪著顯王爺一塊過去,這大白日里的,顯王一個外男獨自去我妹妹的院子,恐怕不是太合適。”
裴源眼角抽了抽,可這會沈相還在跟前,他也實在是不好拒絕,只能笑著點頭同意,沈佳玦見狀二話沒說也跟了上去。
沈佳禾本是在院子里和小七研究一本菜譜,這會看見兩個哥哥陪同裴源進來,立時便板了臉。
沈佳琛抬眼看了看裴源的臉色如常,便上前一步對妹妹嗔怪道;“王爺來了,怎么還不知道過來行禮。”
沈佳禾慢騰騰的挪過去,只福了福身子并不說話,裴源知道她還在氣頭上,也顧不得她的兩個哥哥還在身邊,只柔聲解釋道:“皇上和皇后有意拉攏我,才要給我賜婚,這事我已經(jīng)拒絕了?!?
沈佳玦看著這個在朝堂上連皇上都要小心的裴源,此時在妹妹面前乖的像一只兔子一般,頓時有些好笑,但還是好心的替他說了一句:“真拒絕了,這事哥哥們都可以幫他證明?!?
沈佳禾看著裴源心里又氣又惱,又加上兩個哥哥還在身邊看著,更加覺得羞窘:“這事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讓王爺還親自過來解釋一番?!?
沈佳玦聽見這話,面上一愣:“妹妹你不是挺在意……”
沈佳琛一把捂住沈佳玦的嘴巴,然后看著沈佳禾無奈道:“顯王爺下了朝在父親房里說了半天的話,這會連水都沒喝上一口,就跑來跟妹妹解釋,你也好歹心疼一下顯王爺,就別鬧脾氣了?!?
沈佳玦越發(fā)的羞窘了,實在是不想繼續(xù)看到這三個人,可當(dāng)著兩個哥哥的面,也不好趕人走,只恨恨的看了一眼裴源。
裴源只得苦笑一聲,更加放軟了聲音:“這事是我做的不對,應(yīng)該早一點來跟你解釋的,亦或是提早只會沈相一聲,佳禾,你就別跟我置氣了。”
沈佳禾跺了跺腳,扭過頭去也不看他,只喊著快走到門口的小七:“小七,你去催一催廚房,將今日的膳食擺在父親母親那里,我去陪他們一起用膳?!?
沈佳玦和沈佳琛都有些尷尬,妹妹這是明擺著趕人走的意思,正想要說些什么緩和一下,卻見裴源向著妹妹走近了兩步。
“府上已經(jīng)到了飯點,我就晚些再來看你?!迸嵩纯此辉敢舛嗾f的樣子,有些話他自己也不好在她兩個哥哥面前說出口,只好先告辭離開了。
沈佳琛送裴源出門,沈佳玦留在院子里還是問完了之前的那句話:“妹妹,你不是挺在意顯王有沒有被賜婚嗎?這會聽見他拒絕了賜婚,不是應(yīng)該高興嗎?”
沈佳禾滿面通紅,怒瞪了一眼沈佳玦:“哥哥收了顯王什么好處,要幫著他來說話!”
沈佳玦摸了摸鼻子,訕訕的笑了聲,想說顯王可沒給自己好處,他就是單純的覺得裴源這個人不錯,可剛剛吐出一個字,就見面前的妹妹已經(jīng)轉(zhuǎn)身回了屋子里,房門還被她嘭的一聲從里面關(guān)上了。
沈佳禾糾結(jié)了一夜,心里明白被賜婚本不是裴源的錯,可總是覺得有一股氣散不掉,這會看見屋子里放滿寶貝的箱子,卻又忍不住翹了翹唇角。
也不知道他收集了多久,才找到這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就沖著這樣一份心意,也該原諒他了吧。
她心里藏著事,睡得便不安穩(wěn),翌日起了個大早,沒事就去沈相的書房前溜一圈,給沈相打掃書房小院的小廝見她來來回回的好幾趟,忍不住問道:“小姐是不是有事?管家那里有鑰匙,二小姐說一聲就能進去?!?
沈佳禾搖了搖頭:“父親他平常都是什么時辰回來?”
小廝看了看廊沿下的滴漏:“估計就快回來了,左右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沈佳禾聽完趕忙又躲在了書房不遠(yuǎn)處的亭子里,等看見裴源跟在沈相后面進來以后,糾結(jié)了半天還是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沈相跟裴源商議完公務(wù)以后,見他欲言又止,不由得笑出聲來:“是不是想去看望佳禾?”
裴源被這樣一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就怕她還在生我的氣?!?
沈相無奈道:“我這個女兒是被她母親寵壞了,但是她心底不壞,也不過是使一點小性子,你去看看吧,興許這會自己已經(jīng)好了?!?
跟裴源談過話以后,沈相倒是想的十分通透,裴源這個人他看著不錯,既然沒有奪位的心思,便可以考慮考慮。況且女兒又喜歡他,自己也就不去在中間阻攔了。
沈佳琛看著離開的裴源,卻覺得有些不合適:“父親就讓他單獨去見妹妹?”
沈相點了點頭,并不覺得有何不妥:“他頗有君子風(fēng)度,不會做些什么于理不合事情,你們大可以放心?!?
兩人在顯王府住了這么久都沒出事,現(xiàn)在就更不會了,不過這事沈相還是決定不去跟兩個兒子說了。
沈佳琛卻頗不贊同這話:“他連相府院墻都能爬,還能算做君子?”
沈佳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是啊,要不是妹妹跟他打起來,我們還發(fā)現(xiàn)不了呢,要我說你也就別在這瞎操心了,你這會不允許他去看妹妹,說不定晚上他還來翻墻。”
沈佳琛無語的白了沈佳玦一眼,但是想想他這話也在理,只好搖搖頭隨他去了,單看顯王在妹妹面前的樣子,想來妹妹也不是一個會吃虧的。
裴源這會已經(jīng)進了院子,見白薇要進屋稟告便抬手阻止了,進了屋子見沈佳禾在看一本雜書,只是書頁還停留在目錄那一頁,忍不住笑道:“看得什么這么入迷?”
沈佳禾慌忙將書合上,有些不自在的回道;“沒什么,隨便看看?!?
隨后見裴源再看他自己送來的那些東西,昨晚有些已經(jīng)被自己擺了出來,只好嘴硬道:“別以為送那一大堆東西我就能原諒你?!?
裴源也不戳穿她,只笑道:“是,所以我這不是又來給你道歉來了嗎?都怪我沒有第一時間就拒絕皇上,才會讓沈大人回來將這消息告訴你。”
沈佳禾哼了一聲:“還不是你在外面招蜂引蝶。”
裴源想到先前沈佳禾在宴會上吃醋的事情,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都是我的錯,以后出門我一定以黑巾蒙面,絕不讓沈家小姐以外的人看見我這張臉。”
外門的白薇和白英兩人聽見都忍不住笑出了聲,沈佳禾也不好意思再板著臉,放輕了聲音嗔怪一句:“貧嘴?!?
裴源上前拉了她的手,將她帶在窗邊梨花凳子上坐下:“原諒我了?”
“我就是害怕皇上和皇后不會善罷甘休?!痹缭谧蛲砭筒粴饬耍缮蚣押棠臅f出來。
裴源想到他和皇上的關(guān)系,又想到沈相的擔(dān)心,一時握緊了沈佳禾的手:“放心,他們總不能強塞人給我?!?
兩人說著話,白英這會從門外露出一個頭來:“小姐,午膳您是要去陪老爺夫人一起用,還是就擺在您這屋子里?”
“就這吧。”沈佳禾說完一回頭卻見裴源要走,也不好意思開口留他,只不舍得放開他的手,又轉(zhuǎn)頭吩咐白英:“白英,今日多備一雙碗筷?!?
裴源知道這是沈佳禾心疼他,便出聲笑了出來,見沈佳禾臉色又變得微紅,又怕她羞惱,只好反客為主的拉著沈佳禾一起坐下。
等到一餐飯用完,裴源忍不住夸道:“小七的廚藝是越來越好了。”
沈佳禾見他心情好,也不趕他離開,等小丫鬟們收拾了桌子以后,又吩咐白英將棋盤擺上:“我們來一局?”
裴源自然是欣然同意,兩人一直對弈到暮色四合,裴源才心滿意足的離開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