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了一會話,裴源便要送沈佳禾回去了,本想留她在這里住下,又想著明早送人回去若是不小心碰見人反倒是不妥,最后想想還是算了。
兩人都已經走到門口了,沈佳禾看著他有些青黑的眼底,還是不舍得麻煩他:“你回去吧,要是不放心就派兩個侍衛跟著我。”
裴源搖了搖頭,又伸手替她緊了緊披風:“誰送我都不放心,兩家離的也不遠,無礙。”
將人送至她自己的院子外面,裴源擔心吵醒下人便站著沒有進去,見沈佳禾磨磨蹭蹭的不舍得進去,心里便軟下來一塊:“天氣越來越冷了,以后不必再往顯王府跑,又是晚上,受了風總不好的,我得空了就來看你,朝廷里的事情也快要忙完了。”
沈佳禾點頭應下,非要等著裴源離開才愿意進院子,裴源怕她受了風,也不再堅持轉身就走,沈佳禾回去躺下后半晌也沒睡著,只對著那疊好放在一旁的披風傻笑。
而施家的施向媛就沒有這么高興了,她的兄長施向杰正板著臉站在她房間的外廳對她訓話呢。
白日在相府,他礙著沈家兄妹的面子不好多說,后來回了家跟家人一起用飯,也不想父母太過擔心亦或是對妹妹太過嚴苛,便也一直沒有開口。
這會終于等到沒人了以后,便將她喊了出來立規矩:“你今兒個是跟沈姑娘去逛街了還是打抱不平了你心里有數,一個姑娘家做事之前怎么就不動動腦子,倘若今日要是碰見個狠角色,你以為你還能安全抽身。”
施向媛不以為意的偷偷吐了吐舌頭,顯然對于兄長的話是十分不贊同的,可她不敢還嘴,又想讓這場說教快點結束,便耷拉著腦袋做出一副十分受教的模樣來。
施向杰看她這個樣子,心里哪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有些話該說還是要說給她聽:“你年紀不小了,母親這段時間正在給你相看合適的人家,你若是一直這么一個跳脫的性子,教養好規矩重的人家,哪會有主母肯要你這樣的兒媳婦。”
施向媛一愣,她也知道年紀到了,這事必然是會被提及的,可怎么也沒想到會這么快,一時間倒是有些發愣,施向杰見此也不好再將話說的太重,只能好生勸慰道:“沈家兩個姑娘都是好的,其中一人又是你的未來大嫂,我倒是很放心你和她們來往,只是像今日這種沖撞人家兄長的事情是萬萬不能做的了。”
雖說沈佳玦是沈佳惠的弟弟,按身份來說是比他低上一點的,可人家畢竟是做了官的,讓一個小丫頭如此頂撞,怕是面子上過不去。
施向媛想起那個打趣自己的男子,立即撅起了嘴巴:“那我下次再去要是見到他,我就繞著走。”
施向杰一時又有些哭笑不得:“這樣也大可不必,不過是注意些就是,以后我們兩家就是姻親,總要有所來往的。”
翌日一早用過早膳,沈佳禾先是給白薇寫了信問好,放下筆之后見天色不錯,便想著去找沈佳惠出來曬曬太陽活動活動筋骨。
可她人還沒走出院子,就見小七領著春和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忙出聲問道:“一大早的就過來,可是你家夫人有事找我?”
春和想到府里發生的糟心事,面上便不太好看,這事本不該來找沈佳禾,可夫人又擔心這事會氣到家里姚母,便壓著下人不得去姚家傳話。
可自家夫人對付那兩人實在是精疲力盡,想了許久才吩咐了春和來找沈佳禾過去一趟。
沈佳禾直接帶著白英跟著春和坐了程家的馬車去了程亦銘的府上,可一路上心里都十分忐忑。
這程亦銘的舅母帶著她女兒來跟他攀關系這事,算是程亦銘的家事,她跟姚欣柔的關系再好,也是屬于外人,有些話是說不得的。
等幾人到了府上廳堂之后,沈佳禾便見到一個跪在地上的女孩子,相貌倒是不錯,可穿戴看起來就俗氣了許多,想來這個就是春和所說的那個程亦銘的舅家表妹小霞了。
她這會哭的厲害,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落,可卻絲毫沒有影響她說話的清晰度:“我跟亦銘表哥是一早就有了婚約的,你要是將我趕走了,我這種和別人定過親的姑娘,也是嫁不出去的,你這就是逼著我去死啊!”
一旁一個年級有些大的婦人想來就是程亦銘的舅母了,這時也立即接話道:“小霞是亦銘的表妹,你總要給她一條活路不是,我們要求也不多,也不會跟你搶正妻的位置,不過是要留在亦銘身邊做個小妾,絕不會威脅你當家主母的位置。”
沈佳禾無語望天,表哥表妹什么的屬于近親通婚吧,封建時代真是害死人,她本是覺得被從小就定親給表哥的小霞有些可憐,可聽完這位舅母的話之后,卻只剩下惡心了。
是要有多勢力才會想著讓女兒去給別人家做個妾,而看這小霞的模樣,怕也是十分想要這個身份的。
沈佳禾冷眼看著兩人,幽幽的開了口:“既然說是從小就定親,那么婚書可有?”
那舅母心里咯噔一下,回頭瞥了沈佳禾一眼,本想開口問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到這來插話,可見她眼神凌厲,氣質不怒自威,身上穿戴又好,便不敢隨意開罪,只能支支吾吾道:“我們兩家乃是親戚,自然沒有這么認真的寫什么婚書了。”
沈佳禾想想覺得不對,又繼續問道:“婚書沒有那也應該有憑證吧,兩家將親事定了下來,總要交換彼此信物不是,難不成舅母連這個也沒有。”
那舅母臉色一陣青白,原先想著這個程夫人是個好拿捏的,現在又懷了孕,自然會給丈夫找些通房美妾之類的,便想著憑借親戚關系來走一趟,將小霞送進程亦銘的房里,卻沒想到這程夫人死活不松口,當真的是善妒,竟然連一個侍妾都容不下。
而眼看著對付不了自己,居然還譴丫鬟去尋了幫手過來,想到這舅母便也窩了火,直接開始耍橫:“什么信物,什么婚書,我們都沒有,可這兩個孩子的親事那是鐵板釘釘的,當年是我和她母親親口定下的,我說有就有,難不成這還有假。”
沈佳禾搖了搖頭輕笑道:“或許您說的都是真的,可隨便說的玩笑話怎么能當真呢?”
“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們怎么說的就是玩笑話了,你們就是不想讓我女兒進門,才在這里扯這些有的沒的。”舅母索性站了起來,跳著腳的跟沈佳禾叫囂。
沈佳禾反倒是愈發平靜,甚至還端了盞茶喝了兩口才回她:“即便是你們說的不是玩笑話,可有誰能夠為你證明呢?沒有憑證別說是我們不認,你就是告到官府去也沒用,總之你要是想達成目的,還是想法子弄一張婚書出來再說吧。”
小霞聽到這里卻是突然扯著嗓子哭了起來,她們家先前不大看得上程亦銘,他家那么窮,嫁給他哪里能過的上好日子,可就是這樣的一個窮小子居然有天會考上狀元,現在還弄了個大官來做,她要是能嫁進來,那可就是官夫人了。
可誰也沒想到他會這么快的娶親,她們不過是剛剛得知他中狀元的消息,還未來得及安排好一切,便又聽見了他成親的消息,小霞本來到這已經是心死了,可她娘卻說寧做富人妾,不做窮人妻,即便是當不了程家主母,當個妾氏也是好的,所以她才會和她娘趕來這里。
可沒想到她娘居然會被一個跟她差不多的姑娘家給說的啞口無言,又聽沈佳禾說是官府都不會幫她們時,更覺得萬分奔潰,只能哭著悲嘆自己命運不濟了。
姚欣柔看著兩人像唱戲一般在這里大哭大鬧,只覺得頭疼萬分,可還是不得不強撐著呵斥她們:“我念在你們是亦銘親戚的份上才沒對你們發難,但是我告訴你們,我母家乃是京兆尹府,亦銘則是我父親的門生,我嫁給程家可是下嫁,你們想來做妾,也得先問問他程亦銘敢不敢給我這個氣受!”
她說了這么幾句后更覺得五臟六腑都在冒煙,可跪在地上的那個女人還在哭哭啼啼的不知道收斂,只能繼續道:“你們要是想找麻煩最好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若是還一直這樣胡攪蠻纏,可別怪我心狠了。”
姚欣柔只想趕快將人打發出去,不想舅母聽見這話卻是立刻大喊大叫了起來:“怎么著,你這是在威脅我們娘倆吧,你難不成還要將我們娘倆給弄死,這京城也是天子腳下,你要真敢弄死人命,你爹就算是皇親國戚都沒用。”
沈佳禾見姚欣柔臉色實在是難看,忙上前一把扶住她,正想要開口駁斥那位舅母,一抬頭卻見程亦銘下朝回來了。
程亦銘在下朝回來的路上便從小廝那聽說了此事,當下也是一個頭兩個大,他自然是知道自己舅母那磨人的功夫,心里也擔心妻子會不會被氣到。
眼見程亦銘回來,大廳里倒是瞬間安靜了一會,程亦銘看見跪著地上還在抹眼淚的小霞,忍不住就在心里叫了聲苦,再一看見舅母的那張臉之后更是覺得此事難辦。
見程亦銘回來,沈佳禾便小聲安慰了一聲姚欣柔就打算離開,一家之主一回,她在這里更加尷尬了起來。
程亦銘知曉沈佳禾于妻子交好,這會便借口送人跟了出來,實際上也是因為自己還沒想好如何應對屋里的事情,出來能躲一時便躲一時吧。
沈佳禾好幾次欲言又止,眼看著大門已經近在眼前,唉聲嘆了口氣還是停了下來:“程大人,欣柔她能嫁給你是你修來的福氣,還希望你能惜福,不要辜負了她才好。”
作為一個好友,能說的也只能是這些了吧,倘若她是欣柔的親姐妹,這會怕是可以一巴掌扇過去。
若是放在現代她作為閨蜜也能一腳將人踹飛出氣,可現在這個時代,他們又都是這樣的身份,能做的實在是不多。
沈佳禾離開后,程亦銘頹喪臉著回了屋內,舅母一見他這個樣子便氣不打一處來,可程亦銘現在畢竟是官老爺的身份,她也不敢太過放肆,只能用這陰陽怪氣的口吻跟他念叨:“你們家困難 ,當初若不是你舅舅時不時的接濟你家,你覺得你還能當上京兆尹的門生嗎?說起來你能認識姚家姑娘,那也是托了你舅家的福的。”
姚欣柔聽見這話已經是郁氣攻心,舅母這意思是連她都要感謝他們這一家子,她才能嫁給程亦銘了。
她冷哼一聲,再也不想理會這些破事,直接帶著春和看也不看這幾人,離開廳堂回了內室。
眼見妻子拂袖離開,程亦銘捏了捏眉心,臉上終于帶上了一層寒霜:“這事我還要跟我家夫人商議,我安頓你們先住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