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禾聽完心里一緊,姚欣柔的預產期根本不是這幾天,雖說預產期算不得準,可這提前的時間也太長了一些。
她慌慌張張的跟著春和往外走,坐在馬車上后喘口氣才問她:“你們主子這是早產了,怎么會提前發動的?”
“奴婢也不知道,太醫每日來請平安脈,都說只是有些氣血虧損,其他都很好,也沒有早產的跡象,可是……可是就在剛剛夫人突然陣痛了起來,下面也見紅了,問過府里的穩婆和嬤嬤以后,才知道這是提前要出來了?!贝汉驼f著話還有些發抖,她從來不知道生孩子是一個這么恐怖的事情,夫人的每一聲哭喊都像是被人生生的拉破肚子一般。
沈佳禾心里覺得奇怪,便直接掀了簾子吩咐車夫停一下,隨后囑咐白英道:“你現在回相府去,找我哥哥要兩個侍衛再一起過來,讓他們騎馬來,應該能跟我一起趕到程家?!?
她隱約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或許是有人在里面弄了什么陰謀也說不定。
沈佳禾到的時候程府已經亂做一團,程亦銘做官沒有多久,他家底本就窮困,如不是岳家補貼著,他那一點可憐的俸祿根本不夠支撐著一大家子的花用。
兩個侍衛也在前后腳到了,只跟在沈佳禾的后面進了院子,程家的人看見春和跟著幾人一起,便也沒人出來阻攔。
程亦銘此時不再府上,想來這會還在衙門,沈佳禾便問道一旁的春和:“程大人那里送信過去了嗎?”
春和點了點頭:“我去沈家找姑娘的時候,小廝也去了老爺的衙門。”
沈佳禾點了點頭,四處看了一下,卻是沒看見姚家的人,便皺眉問了一聲:“姚大人和夫人怎么還沒過來?”
春和一下子哭了起來,她抽噎著跟沈佳禾回稟:“奴婢本想去姚家遞信的,可夫人怕嚇到老爺和夫人,這才沒去遞信。”
沈佳禾捏了捏眉心,還是低聲訓斥了一聲:“糊涂!這個時候怎么能聽你家夫人的,你現在要在府里看著,別親自去了,找個小廝趕緊去姚府遞信,通知二位長輩過來?!?
她們這一群都是年輕人,哪里懂得什么關于生產的事情,唯一有經驗的也只有那個嬤嬤和穩婆了。
這個時代的女人生孩子是真的要在鬼門關走一趟的,況且姚欣柔又是早產,誰知道會不會有什么意外。
春和聽完便趕緊找小廝吩咐事情,沈佳禾便帶著侍衛往姚欣柔的院子里走去,里面丫鬟來來回回送著各種各樣的東西,沈佳禾聽見里面姚欣柔尖利的哭喊聲,只覺得心臟都瑟縮在一起。
她努力攥緊手掌,才能抑制住自己要進去查看的沖動,里面還是一趟一趟的往外送著血水,沈佳禾只是看著就覺得有些眩暈。
“不好了,程夫人精神不濟,快叫太醫來!”里面的嬤嬤打開門沖了出來,春和不在,她也是認得沈佳禾的,當先便朝著沈佳禾又重復了一遍,“沈姑娘是嗎?麻煩您幫我們夫人去請一下太醫吧!”
沈佳禾一愣,太醫不在里面,這種時候怎么會沒有提早的請太醫過來呢,便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太醫?你們沒請太醫過來?”
春和這時已經從院外回來了,這會聽見沈佳禾的問話忙回道:“太醫今早來請平安脈就沒回去,嬤嬤,太醫怎么沒在里面一起候著的?”
那嬤嬤哭喪著臉指著外院道:“被小霞姑娘請去給舅家母親診治了,說是舅家母親暈了過去,老奴還以為馬上就回來了,也就沒攔。”
“去小霞院里給給將御醫給我帶過來!”沈佳禾怒氣上涌,她深知姚欣柔生產的危險,自然是一分一秒的都不敢浪費。
可一盞茶過去,前去帶御醫的小廝回來吞吞吐吐的跟沈佳禾稟告道:“沈姑娘,那小霞姑娘說,御醫這會要給舅母把脈,還要開藥,沒空過來?!?
“你們是不是不知道你們的主母正在里面生產,居然由著一個外人指使一個太醫!”沈佳禾冷眼掃過去,竟是讓那小廝差一點跪了下來,轉頭她又吩咐嬤嬤:“勞煩嬤嬤去里面看著,我去請太醫過來。”
沈佳禾帶著兩個侍衛,讓那小廝在前面帶路,片刻便到了小霞和舅母的院子里,見那太醫真的在替舅母診脈,可那舅母明明就睜著眼睛,也絲毫沒有眩暈的癥狀,便冷聲道:“太醫可知你來程府到底是為了何事,程夫人此時在產房里生產九死一生,你居然在這里替一個不知所謂的婦人看診,你該當何罪!”
那太醫自然也是認得沈佳禾的,當下聽完她的話,冷汗便落了下來,起身對著沈佳禾拱手道:“老夫不知程夫人已經發動,也沒人告訴老夫這事,還請沈姑娘諒解?!?
沈佳禾冷眼看著小霞和她母親,冷聲回道:“還不快去!”
小霞這時卻是突然起身拉住太醫的胳膊:“你不能走,我娘的病你還沒看好,你怎么能走呢!”
沈佳禾隨手抽出身邊侍衛佩戴的長劍,直接向小霞的胳膊劃去,到底是收了一些力,只是劃出一道口子,沒有真的廢了她一只胳膊。
在小霞半是驚恐半是疼痛的尖叫出聲,沈佳禾扭頭看向太醫:“保不住程夫人,你這個太醫也不必做了?!?
那太醫再也不敢留步,直接跟著小廝匆匆往外院走去,只留下沈佳禾依舊舉劍對著小霞:“是不是想等著姚欣柔出點什么意外,你好順理成章的做上程夫人的位置?!?
“你說什么,我聽不懂,你別仗著自己相府嫡女的身份就敢對我如何,告訴你,等表哥回來一定會跟你算賬的?!毙∠嘉孀∽约旱母觳?,她第一次見這個女人還不知道她的身份,后來才知道竟是比姚欣柔的背景還要厲害。
可那又怎么樣,只要表哥愿意保她,一個相府女兒又如何,這樣想著小霞似乎又有了一些底氣:“這是程家的家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管?!?
沈佳禾突然笑了起來,她看著面前的這個姑娘,眼睛里的冷光像是被寒冬臘月里的冰水淬過,讓小霞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她拿著劍在她身上比劃了兩下,語氣森冷的告訴她:“現在可以告訴你,我除了是沈家嫡女之外,還是姚欣柔的娘家人,你若是覺得京兆尹的女兒是可以任由你欺負的,那么我可以瞬間讓你嘗一嘗后悔的滋味如何?”
小霞這會才知道碰見了硬茬,她到底只是小門小戶的姑娘家,之前姚欣柔不跟她計較,性子又和軟她自然是有肆無恐,可現在碰見沈佳禾這種硬茬,她瞬間就硬氣不起來了。
等到沈佳禾帶著人離開,小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舅母慌慌張張的從床上爬下來,握著女兒的手膽戰心驚:“女兒,你說我們,我們不會露餡吧!”
“你慌什么!”小霞有些不耐煩,她也是沒辦法才想到這個辦法的冒險是冒險了一點,可要是姚欣柔真的出了事,那就是一勞永逸了。
她表哥并不怎么待見她,說是要給她找一門好親事,可那些人連個官職都沒有,也不過就是比她們農家女好那么一點點,她成日里住在程府,看著姚欣柔穿著綾羅綢緞,身邊丫鬟仆婦爭相伺候,自己哪里甘心嫁進那種小門小戶里。
想到這她壓著不耐囑咐母親:“我們自己別先亂了陣腳,就在這等著消息吧,說不定那短命鬼根本出不了產房?!?
姚欣柔這一胎生的的確是兇險,沈佳禾回去的時候,姚父和姚母已經到了,聽完春和所說的來龍去脈,當下都是又驚又氣。
姚母更是站在外面就哭了起來:“我這苦命的女兒喲,還想著寒門出來的孩子沒有這么烏七八糟的事情,這才放心將女兒交給他,沒想到還是出了這么檔子的事,若是……若是……”
由于害怕忌諱,姚母到底是沒有說出來,沈佳禾只好上前安慰道:“伯母還是先寬寬心,若是等欣柔出來,你還要分神照顧她呢,這會我們自己先不能亂了心神了。”
沈佳禾話剛說完,嬤嬤又開了們出來喊話:“太醫說要一個相熟的人進去陪著,夫人精力不濟,剛剛昏迷了一會讓太醫才施針醒過來,你們誰進去跟夫人說說話,好讓她保持清醒。”
沈佳禾本想這個時候進去,可看著姚母擔心的樣子,便將她送了進去,自己仍舊守在門口。
姚母這邊進去之后,程亦銘便從外面趕了回來,姚先河心里本就是一肚子氣,可他又不能像自己夫人一般在這里大哭,這會見到程亦銘,便將氣都發在了他的身上。
“你夫人在家里生產,你居然弄到這個時候才回來,你在外面作什么呢!”
“還有你家里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我原來當你品格好,人也實誠,這才想著將女兒托付給你,結果你就是這么匯報我的?”
“程亦銘我告訴你,若是我女兒今天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讓你程家全都不安生,還有你那什么表妹舅母的,讓她們做好坐牢的準備吧!”
程亦銘只能低著頭聽訓,沒敢反駁一句,他倒是想回來早一點,可他今日根本不在衙門,而是跟著上司去辦理了一個案子,小廝也是跑了好幾個地方才找到他,而他聽見消息也是立刻就往回趕了。
至于小霞和舅母兩人他也是頭疼不已,可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送人出府,他也是萬萬沒想到小霞會膽大到扣下欣柔的太醫,那個丫頭到底想做什么!
這時一聲啼哭從產房里傳出來,沈佳禾眼睛一亮,頓時就看向姚先河:“姚伯父,欣柔生了!”
她一說完才發現自己臉上落了淚,可她都來不及擦,就扣著門沖里面喊道:“欣柔,欣柔你怎么樣?”
姚先河也顧不上再去罵程亦銘,亦是幾步跨到產房門口沖里面喊道:“夫人,夫人,我們的女兒如何了?她好不好?!?
沈佳禾聽完又是一陣落淚,她聽見里面的動靜,忙將姚先河往后拉了一點,見產房門從里面打開,嬤嬤抱著已經包好的小孩子走了出來:“恭喜恭喜,母子平安?!?
姚先河的腿瞬間軟了一下,幸好沈佳禾一直扶著他才沒讓他狼狽的摔下去,這會趕忙扶著他去看那個小小的嬰孩:“伯父您看,這是您的小外孫?!?
他一直積壓在心頭的情緒在看到這一個孩子的時候洶涌而出,姚先河小心翼翼的將孩子接過來,附身將臉貼在他的臉上,一時間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