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姚欣柔被移到干凈的臥室,沈佳禾才來得及去看她,沈母將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她的身邊,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欣柔如今一定很累了,我們讓她休息會吧!”沈佳禾見姚欣柔的眼睛都快要合上了,便扶著姚母往屋外去,見春和還在里面照顧她,便又吩咐了一聲,“春和,吩咐嬤嬤和兩個小丫鬟在一旁伺候你們夫人,你跟我出來一趟。”
姚母心里還在難過,倒是姚父聽出了沈佳禾有話要說,便示意一旁的程亦銘也跟自己出來。
程亦銘這會正心疼自己的夫人,本想就這么守著她,可看岳父一臉不悅的樣子,便也不敢多做停留。
幾人坐在大廳,沈佳禾看著兩位長輩,恭敬的福了福身子才開口:“今日欣柔早產,晚輩倒是覺得有些蹊蹺,太醫日日診脈,并沒有任何會早產的跡象,欣柔也沒有受到外力的一些影響,但之前欣柔情況太過兇險,晚輩也不好去查這里面有沒有貓膩。”
她頓了頓看了一眼對面的程亦銘,只見他臉色頹敗,一點沒有剛剛做了父親的喜悅,只好繼續道:“如今欣柔已經平安,但晚輩想這件事還是要查一個水落石出的。”
姚先河看著自己的這個女婿,他也曾是自己最得意的門生,可從來沒有哪一次會讓他這么后悔收下這個學生,“老夫聽春和說,之前我女兒在里面快要昏厥時,宮中請來的太醫卻被你表妹扣在了你舅母的院子里。”
程亦銘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春和,嘴唇囁喏許久才發出聲音:“怎么會?不是說是因為舅母暈厥了,表妹才會……”
春和長久以來替姚欣柔感到的委屈在這一刻突然爆發了,她甚至忘記了自己和程亦銘的主仆身份:“她說什么大人就信什么,暈厥?但凡去過她院子里的人都能證明舅母身體可好著呢,或者大人要是不信,你大可以再派太醫給你的好舅母把把脈好了。”
誰都知道春和不該這么和程亦銘說話,可誰也沒有出聲斥責,反倒是沈母哭著指向程亦銘罵道:“我女兒不想我們操心,這才什么都不說,你倒好,把她的退讓當做你肆意的資本,你應該慶幸我女兒今日沒什么事,不然我讓她們兩個立馬消失在京城。”
程亦銘額上冷汗涔涔,這會根本坐不住,直接對著姚家父母就跪了下來:“小婿愚昧,不知道她們會做出這種糊涂事來,求岳父、岳母恕罪。”
春和看著眼前的一切忽然想起了被自己一直忽略的事情,她著急忙慌的跑去后院,可過了一會又一臉憤恨的跑了回來。
沈佳禾自然覺察到不對勁,便問了一聲:“春和你怎么了?”
春和指著程亦銘厲聲指責道:“夫人這幾日的安胎藥都是小霞姑娘準備的,奴婢剛才去廚房查看,別說是藥碗藥罐子了,就是藥渣子都沒有了,平日里這些藥渣都是聚在一處統一處理的,偏偏這幾日的藥渣子都不見了,小霞姑娘倒真是好手段!”
話說到這,所有人都是驚詫不已,若說拖著太醫不肯讓他去替姚欣柔診治,倒還能用她不知道情況兇險來解釋一二,可要是在安胎藥里動手腳,那可是直接要送去官府的。
程亦銘這時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忙起身幾步跑到外面吩咐院里的小廝:“你們去將我舅母和表妹看起來,一步也別讓她們出院子。”
沈佳禾皺眉沉思片刻,若是找不出證據,春和所說的一切都不過是猜測而已,她想了想又吩咐身邊的侍衛,讓他再去廚房一趟仔細翻找。
不過片刻,沈佳禾的侍衛帶著幾張薄紙走了進來交給沈佳禾,沈佳禾拿起來放在鼻尖聞了聞,轉手交給了姚先河:“伯父,這是那安胎藥的包裝紙,若是讓經驗老道的太醫過來辨認一下,或許能從這味道上面分辨出一二。”
姚先河接過紙張,沉吟片刻后卻是將那紙放在了桌子上,看著程亦銘冷聲道:“她們畢竟是你的親戚,該如何做老夫不會摻和,不過為了不讓我女兒成日處在這危險的地方,老夫會將女兒帶回娘家去做月子,至于這個孩子自然是要跟母親在一起的。”
沈佳禾心里不是太贊同此事交由程亦銘自己解決,萬一他有意包庇豈不是永遠都不會有真相存在了。
姚先河是有自己的想法,他雖然不在大理寺,可他也處理過很多案子,僅憑這幾張紙是不會查到什么的,有些東西一定會是熬藥的時候另外放進去的,絕不會和安胎藥包在一起。
可他還是要賣程亦銘一個面子,若是他后續能夠將這家事處理好,他的女兒未必不能再回來,一切都要看他的態度和表現了。
姚家夫婦要帶走女兒和孩子,程亦銘不敢攔,他只能寄希望于姚欣柔自身不想離開程府,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姚欣柔竟然想也不想的就答應了。
他跪在姚欣柔的床前,出聲挽留:“你如今這個樣子回娘家,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事情處理好的,你就留在家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姚欣柔別過頭去不想看他:“你出去吧,春和還要替我更衣梳洗,我們一會就要走,你還是多去看孩子兩眼吧。”
程亦銘沒有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岳父岳母帶著夫人和孩子坐上姚家的馬車,他倒是想跟上去,可立刻就被岳母指揮身邊的侍衛將他攔了下來。
姚母坐在馬車上,不放心的掀開車簾囑咐跟著的侍衛:“你去前面吩咐車夫一聲,小姐受不得顛簸,讓他揀平整的路走,別走那么快。”
等侍衛跑開,她放下車簾后握了握一旁姚父的手,還是將心里話說了出來:“我看程家不是欣柔好的歸宿,不然等她出了月子,就讓兩人和離算了,女兒回娘家坐月子,明眼人一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唉。”
姚先河捋著胡子沒有立即表態,過了好一會才拍了拍夫人的手道:“既然你要等到女兒做完月子,那就暫時先不要聲張,等一個月過后再說。”
他對程亦銘確實十分失望,可心底還是留有一絲希望的,若是他能處理好家事,他不妨再給他一次機會,當然也要看女兒自己的意思。
程亦銘等到姚家人都離開之后便氣沖沖的回了院子,冷聲吩咐院里的兩個小廝:“去將我舅母和小霞帶過來!”
小霞在院子里聽說姚欣柔被帶回家之后還挺高興,自以為程亦銘派來看著他的小廝是為了保護她,不讓姚家人來找她麻煩,這會聽說程亦銘找她們母女兩,立即高高興興的挽著母親去了前院。
程亦銘看著小霞滿面含笑的走進來,當下怒火直接升至頂點,直接將手里的杯盞扔在了小霞的身上:“蛇蝎心腸的惡女,你嫂子差一點就沒命了,你倒是還能笑得出來。”
小霞被砸的有些懵,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倒是舅母立刻出聲問道:“大侄子,這是怎么回事?舅母知道今日小霞不該攔著太醫不讓他回去,可小霞也是心疼我這個做母親的,況且我們也不知道欣柔會早產,這離預產期可還有好一陣子呢。”
程亦銘冷笑一生,冷眼看向舅母:“你們還做過什么難道要我一一說出來?要不是岳父手下留情,你們這會已經被關在大牢里了!”
“你……你在說什么?我們又沒犯法憑什么要把我們抓去大牢!”舅母也不敢去看程亦銘的眼睛,只強撐著不肯承認。
“若不是她福大命大,說不定如今已經是一尸兩命了。”程亦銘說到這里也十分后怕,罪魁禍首如今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看著她們笑的越發森冷,“我看在舅舅的份上就不把你們送官了,要知道謀害官家子嗣的罪名,即便沒有造成人命,大概也會是個流放的下場,但是這程府以后不準你們在踏進一步。”
“表哥我沒有,你不要聽你夫人亂說,我什么都沒做!”小霞抓著程亦銘的袖子就不松手。
程亦銘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直接甩袖將她推到在地:“你把藥渣之類的全部清了就以為我查不到證據了?這京城里的大小藥房只要一家家搜查,難道還不清楚你買了什么藥嗎?別逼我把你們送官。”
說完他再也不看面前的兩人,大踏步的走了出去,站在門口直接吩咐院里的小廝:“看著她們收拾東西,程府的東西一律不許她們帶走!”
舅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拍著青磚地,此時已經是后悔不跌,哭著大罵道:“你這心比天高的死丫頭,我就說這樣做不行,你偏偏不信邪,這下子被人趕出去你開心了!”
小霞此時大腦一片空白,她也沒想過程亦銘會如此絕情,她是下了不該下的藥,可是姚欣柔不是沒事嗎?還平安生下了孩子,為什么表哥還要將她趕出去,想到這她忽然站了起來要去追走出去的程亦銘。
“表哥,表哥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可她剛剛走出門口就被院里的兩個小廝給架住了!
其中一人一面拖著她往偏院里去,一面嗤笑道:“那可是京兆尹的女兒,你們膽子還真大!還是趕緊收拾了東西滾回家去,再留這怕是命都沒有了。”
翌日一早程亦銘便去了姚家,可姚先河已經去上了早朝,姚母聽說是程亦銘求見,直接吩咐管家將人趕了出去。
姚府管家一臉抱歉:“姑爺,這是夫人的意思,您也別難為老奴,要不您就自己出去吧,不然等老爺回來以后再來。”
程亦銘本就是過來誠心道歉的,自然不會做出硬闖的姿態,當下便帶著小廝退了出去,亦是和善的回他:“我在這外面站著就好,倘若岳母什么時候愿意見我了,麻煩管家再通傳一次。”
姚欣柔拉著姚母的衣袖搖晃,替他求情道:“聽管家說他已經在門外站到如今了,您也不怕這左鄰右舍的看見笑話,母親就讓他進來吧。”
姚母將小外孫的襁褓整理好,才空出手戳了一下女兒的額頭:“他是怎么對你的,你這就忘了?那種狼心狗肺的東西,我看見他就來氣。”
姚欣柔嘆了口氣,也伸手在孩子的臉頰上碰了碰才看向母親:“小霞做的事情他全都不知情,說起來這個事情女兒自己也有錯,他并不是十分偏袒小霞,是我顧忌太多怕他不高興才對小霞分外和善,以至于讓她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姚母心里不悅,可昨日讓他們和離也不過是一時的氣話,若是小兩口感情依舊,自然還是原配夫妻來的好,況且如今還有一個這么可愛的孩子。
當下便軟了態度,吩咐管家將人帶進來,恰巧這時姚先河也從外面回來,直接帶著他一起去了姚欣柔的臥室。
程亦銘自然是發誓表態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亦是讓二老放心自己一定會照顧好姚欣柔。
姚先河和姚母商量了一番,還是沒有同意他將人接回去,但態度上已經緩和不少,姚母跟他直接分析道:“我們不是不愿意給你機會,只是女人這做月子至關重要,你們家也沒有婆母照顧,院子里嬤嬤丫鬟又少,你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所以欣柔還是留在娘家,等出了月子再說。”
岳父岳母已經松口,程亦銘哪里會不愿意,當下便跪在地上給兩位長輩行了一個大禮以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