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覺得自己在宮里過得苦,總想著一飛沖天做鳳凰,如果能重來一次,貞貞一定要告誡自己不要費心去貪圖不屬于自己的一切,不然自己的下場只會變的更慘。
原來也時進出有人伺候的主,雖說比不上宮里那些正兒八經的主子,可到底宮人們以前賣皇后的面子,后來賣太后的面子,總之一直對她是客客氣氣,見面也是會喚上一句:貞貞姑娘的。
可現在呢?貞貞覺得自己已經和婢女差不多,甚至于比之太后身邊的婢女還要不如,藥房了的藥熬好了,里面的嬤嬤厲聲喚她:“那個杵在哪的,快來將太后娘娘的藥送進去。”
原本跟她站在一起的宮女迅速離開,原地只剩下她一個,嬤嬤眼神犀利的望著她,貞貞望了望左右,只好走了過去。
她不知是剛熬好的藥,見上面沒用棉布隔熱,也就直接拿手端了起來,不想碗盞燙手里厲害,她一個端不穩,便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黑乎乎的藥汁流了一地,周圍的宮人圍上來看了一眼,又迅速的四處散開了,只有藥房里的嬤嬤厲聲道:“怎么著,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藥材廢了碗打碎了都是小事,你要是耽誤了太后娘娘喝藥的時間,十個頭都不夠砍的!”
貞貞很想罵人,眼前的這個嬤嬤不久前還拿了一小支珠釵來討好她,可今時不同往日,曾經討好她的已經變成了她不敢得罪的。
貞貞將破碎的碗盞收拾好,這才垂首道:“奴婢錯了,還請嬤嬤不要怪罪。奴婢這就給太后重新熬一副藥,必不會耽誤太后娘娘喝藥的時間。”
嬤嬤冷哼了一聲,到底是沒有繼續為難,這宮里任何事情都不能做的太徹底,誰知還有沒有翻身的可能。
貞貞重新拿一副藥放在藥爐子里,自己親自看著,廚房里的濃煙散不掉,一時熏得她咳嗽了半晌,身上也染了煙云火燎的味道,不過她自己一點也不自知。
太后沒有接她手里的藥碗,而是一手捏著鼻子一手使勁扇了扇:“你身上都是什么味啊,快去洗一洗,熏得哀家腦仁兒都疼。”
一旁的嬤嬤趕緊將藥碗端過來:“趕緊去換件干凈衣裳來,越發不讓人省心了!”
貞貞也不敢辯解,乖乖的回去換了一身衣服再來伺候太后喝藥,藥里又安神的成分,太后喝完藥倒是沒機會再鬧騰,很快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貞貞看著睡著的太后,她的皺紋在這段時間添了不少,體重也下去不少,她伺候她穿衣服的時候是能感覺得到的。
雖說還是像以前一樣折騰人,可精神氣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樣了,眼睛也沒什么光彩,連著這整個寢殿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貞貞覺得太后已經時日無多了,她經歷過祖母的死亡,知道快死的老人大多都是這樣的變化,不過太后又醫術高超的御醫們看著,又上好的藥材吊著命,這才能躲挺些時日,可人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再多的好藥也是沒用的。
等太后一走,就是她的死期了,還是那樣恐怖的死法,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墓穴一生生的餓死渴死,亦或是嚇死。
貞貞只要一想到這些就覺得惶恐不已,渾身上下都在冒冷汗,她趴在太后的床頭,企圖能獲取一點點溫暖,不知何時卻睡了過去。
昏昏沉沉的睡著,迷迷糊糊見看見裴源走過來,她正想上前去求他繞了自己一命的時候,就見裴源呵斥一聲,兩旁竄出來一隊侍衛,抓著自己就往墓室里頭走。
她掙脫開來后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后來回頭去看的時候,發現后面追著自己的已經不是先前的侍衛,合適披著長發,臉上滴血的白英。她伸著很長很長的指甲抓著自己的脖子陰沉沉的喊道:“還我命來!”
一下子驚醒過來,貞貞喘著粗氣,抬眼一望自己依舊趴在太后的床頭,手里還抓著一角被子,她哆哆嗦嗦的伸手放在太后的鼻子下面,很淺很淺的呼吸噴在她的手指上,終于放心的松了口氣。
翌日一早換班的過來后,貞貞回去沒敢休息,而是將自己的首飾匣子從床底拉出來,里面的飾品已經沒有多少了,這些日子可浪費了不少的好東西。
但是現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想要找人打探一點消息,沒有銀錢是行不通的惡,更何況個還是她現在這么個情況。
還好買通了一個御膳房給白英屋里送飯的小太監,他捂著嘴跟貞貞小聲道:“前天就醒了,聽說是跟在皇上身邊的那個小侍衛去宮外討的解藥,這兩日我去她屋里送飯,見她都能坐起來了。”
白英沒死,有人去取了解藥,貞貞心里不知是何心情,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她從太后那里偷來毒藥,卻忘了還有解藥這回事,也沒想過再去太后的屋里搜一搜。
貞貞還想問問細節,可小太監已經不敢再說了:“姑奶奶,我們可都是做下人的,您該知道亂說話的后果,跟您說這些我可都是冒著割舌頭的風險的。”
貞貞看著他一溜煙的跑走,本想出聲斥責兩句,想了想還是扭頭回了自己的住所。
從她打聽消息那天過后,天氣便開始回暖了,御花園里的迎春開的越發的熱鬧,沈佳禾本來在寢殿里翻古書,見窗外天氣好,便吩咐宮人在院子里放上桌椅板凳,自己出去曬曬太陽。
白英這兩日身子好了許多,沈佳禾給她專門寫了食譜,讓御膳房的照著做,雖說還沒有恢復到中毒以前的身體,但好歹氣色看著也算是不錯了。
聽聞沈佳禾在外面曬太陽,便讓宮人扶著她也過來了,,沈佳禾忙招呼她坐下,又揮退了身邊伺候的宮人,兩人在一起說著貼心話。
她看著白英還是略顯消瘦的臉,心里便是一陣愧疚:“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必受這些苦。”
“奴婢是有福氣才能為皇后娘娘擋了災,這些本都是奴婢應該做的,若是看著皇后娘娘躺在那里受苦,奴婢會更難受的。”白英安慰沈佳禾不必多想,“都過去了,奴婢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兩個人沒說一會話,裴源便帶著流觴也過來了,難得今日天氣好,人也湊得齊,沈佳禾吩咐宮人將她做的紙牌拿了出來:“好久沒玩了,一起玩兩局。”
白英往日最笨,不過今日倒是連贏好幾把,裴源和流觴看沈佳禾放水看得分明,可誰也沒有多嘴說出來。
完了幾局后裴源將沈佳禾扶了起來:“御醫不是說你要多走動,臨盆的時候才不至于太受罪,這會沒事我陪你走走好了。”
說著也不等沈佳禾反對,就將她拉走,只留下白英二人在院子里,等離開之后才小聲道:“如今白英的地位了不得了,你公然偏袒白英都不偏袒我。”
沈佳禾哭笑不得:“難為你一個皇上還要跟一個丫鬟爭風吃醋!”
兩人沒走一會就回了寢殿,裴源見桌子上放著學童認字的書本,好奇問道:“怎么看這個,你以前不是最愛話本嘛!”
沈佳禾笑道:“閑來無事隨便翻一翻,話本有點費神,現在不知怎么了,越來越不想動腦子。”
裴源也笑,隨手翻了翻認字的書本:“說起來孩子的名字還沒起,你有沒有什么想法?”
沈佳禾不知自己是不是產前憂郁癥,這兩日總是有些心神不寧:“也不知這孩子能不能生的下來!”
“渾說什么!”裴源難得板了臉,“這種晦氣話豈是可以隨意說出口的。”
沈佳禾也自知失言,忙對著地下呸了三聲,隨后為了緩和氣氛打趣裴源:“要是讓還是跟我姓,你覺得好不好。”
“姓沈嗎?我倒是無所謂,你開心就好。”裴源翻著手里的書本,面上神情沒變。
沈佳禾也只是隨意一說,這會見他沒什么反應,便湊上去笑道:“我是說真的,你當真不介意?”
“有沈相這種學識淵博的人給他做爺爺,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你自己只要覺得好。我都行。”裴源抬起頭正色道,“姓氏這種事情我真的無所謂,反正都是我跟你的孩子。”
沈佳禾這會倒是真有了想要孩子跟自己姓的念頭,她原名也姓沈,這樣一來或許還能跟前世的自己牽扯上什么關系。
可旋即沈佳禾又無奈的笑了笑,還能有什么牽扯呢,反正她也回不去了,至于這個孩子若是真要跟了她的姓,怕是她和沈家日后都要不得安寧了,想想還是算了吧。
裴源見她一會搖頭一會笑的,伸手拉著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怎么?又換想法了?”
沈佳禾無奈的搖搖頭:“怕被朝中大臣煩死,還是中規中矩的好,你也說了不管如何,都是我們的孩子嘛!”
裴源也笑,隨后指著書本上的一個字問道:“這個字好不好,要是男孩子按照輩分的話就叫裴承衍,取其延續之意。”
沈佳禾歪著腦袋:“若是個女兒呢?”
裴源若有所思,又往后翻著書本,沈佳禾卻有些不高興:“你是不是重男輕女,只想著生個男孩?”
裴源失笑:“哪里是,不過是剛好看見這個字,覺得比較好而已,這個字用在女孩的身上自然是不合適的。”
說完他隨手點了點書本上的中心一點:“這個字就比較適合女孩子了。”
沈佳禾湊過去看,是一個璇字,抬頭看他:“裴承璇嗎?”
裴源點了點頭,又問:“你喜歡嗎?總要孩子的母親也覺得好才行。”
沈佳禾點了點頭,又笑道:“你說要是兩個呢?御醫說我的肚子有點大,很可能是雙生子。”
“那豈不是更好,這兩個名字可就都用上了,不過也可能是兩個皇子或者是兩個公主,不過都沒關系,反正總是不嫌多的。”裴源蹲下來將耳朵貼在沈佳禾的肚子上,“他們會不會說話?也許在討論我們給他們起的名字好不好。”
難得看裴源如此孩子氣的一面,沈佳禾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聽是一定聽不見的,不過他要是在里面動來動去,還是能感受的到的。”
胎動到了后期已經越來越頻繁了,沈佳禾好幾次夜里都是被胎動給鬧起來的,這會裴源將手放過去,依舊能感覺到里面的小家伙在折騰,不由笑道:“應該是很喜歡我們起的名字。”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沈佳禾起身道:“我們去外面看看那兩個小家伙有沒有聊好,白英不能在外面待的時間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