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王宮外的傾城樓中,鄧通正悠哉游哉的賞著歌舞,懷里左擁右抱著,一邊一個美人兒,便是好一副意氣風(fēng)發(fā)的場景。他自從回到代國以來,日常生活和在長安并沒有兩樣。他的任務(wù)是要看管好長安的地道和兵器,本應(yīng)早早的回去,但他就是想再等等。
鄧通一邊吃著面前的酒菜,一邊回憶著在長安醉春樓里,和漪房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那時的相遇并不算美好,只是鄧通閑來無事,見著南風(fēng)館里闖進來了一個容貌絕美的姑娘,便想要逗她一逗。誰知逗著逗著,就被她無意間撩撥了心神,直接將她抱進了房間。可惜并沒能如愿,果然像她那樣的姑娘,落難之時也總是會有人來救的。
“阿岫公子?你在想什么呢?”被鄧通摟著的其中一個姑娘搖了搖他的胳膊,用帶著媚氣的聲音問道。
鄧通想起初見時,漪房也是叫他阿岫公子,那樣一本正經(jīng)的語調(diào),可比如今這媚氣滿滿的聲音好聽多了。
“我在想一個人。”鄧通如實答道。
那姑娘便佯裝做吃醋的樣子:“阿岫公子抱著我們,心里想的卻是別人,是哪個人這樣幸運?男人還是女人?”
“當(dāng)然是女人。”
“能讓阿岫公子這般惦記的,必定是位不普通的姑娘吧?”另外一個被鄧通摟著的姑娘開口問道。
鄧通帶著美好的回憶笑了一下:“她啊,是個聰明的女子,但有時又笨的很。”
“阿岫公子這話不是前后矛盾嗎?哪有又笨又聰明的女子啊?”那兩個姑娘又嬌嗔著,只當(dāng)是他喝多了酒在說胡話。
“當(dāng)然有,只是你們沒見過。”鄧通又喝了一口酒,指著她們笑道,“孤陋寡聞了吧!”
“阿岫公子就愛說笑。”兩個姑娘陪著他一邊喝酒,一邊說笑著,屋里熱熱鬧鬧的,歌舞聲也是不斷。
但過了一會兒,忽地從外面?zhèn)鞒隽艘恍┎缓蠒r宜的敲門聲,這聲音十分激烈,像是有什么大事發(fā)生。
“停。”鄧通一聲令下,歌舞聲便戛然而止,他又朝外邊喊了一句,“進來。”
他身邊的那些姑娘們都知趣的退到一邊,看這陣勢自然是有正事要談了。鄧通只揮一揮手,便進來了一個暗衛(wèi)模樣的人,他湊到鄧通耳邊:“宮里邊來人了。”
“是我們的眼線還是劉恒派過來的?”
“眼線,說有要事來報,是主人您上次特意交代的事情。”
鄧通眉頭一緊:“和素美人有關(guān)?”
那暗衛(wèi)點了點頭,鄧通便趕緊讓他把那人叫進來。同時又對那些姑娘們吩咐道:“今天就到這兒,你們先回去吧!”
見鄧通神情嚴(yán)肅,她們也不敢過多停留,按著他的意思便陸續(xù)離開了。隨后,一個帶著黑色斗篷的人走了進來。
“你有什么事情要報?”鄧通曾讓他細心留意漪房的處境,若是有任何不同尋常的地方,便要及時來報。
“主人,素美人近段時日失寵了。”那人開口只說了這樣一句。
“哦?失寵?”鄧通的一張?zhí)一ㄑ畚⒉[著,似乎有些興趣,便順口打趣道,“劉恒莫非真將我的話聽了進去?想要將她還給我了?”
那人卻搖了搖頭:“主人,素美人近來的日子過得十分艱難,就連宮里的奴才都能隨意欺辱她,更別說那幾位正當(dāng)盛寵的嬪妃了。”
“什么?!”鄧通被這話嚇了一跳,這么短的時間里,漪房定就會落得如此境地嗎?
他喝口茶稍微緩了一緩,才繼續(xù)問道:“代王呢?這件事他知道嗎?”
“代王也總和其他妃嬪們一同折辱素美人,但奇怪的是,他卻并沒有剝奪素美人的位份和封號。”
“你說的是真的?”鄧通怒氣橫生。
“千真萬確,聽說新晉的玉夫人一直針對素美人,屢屢刁難于她,代王不僅不管,還每次都站在玉夫人一邊。聽說有好些受過素美人恩惠的宮人都看不過去了,想要聯(lián)合起來幫素美人申冤呢!”
“她,素美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聽說步履維艱,受了好幾次重傷,好在每次都救治了過來。”
“她受了重傷?!”鄧通聽到這里,再也坐不下去了,他揮揮手打發(fā)了那人,又將先前那暗衛(wèi)喚了出來,“替我準(zhǔn)備一下,我要進宮,現(xiàn)在,馬上。”
“主人是要明面上去還是暗地里去?”
鄧通想了一瞬:“暗地里去。”
夜已經(jīng)深了,白日里熱鬧的街道上少有人經(jīng)過,夜風(fēng)徐徐,撲在鄧通快馬奔馳的臉上。他心焦如焚,策馬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代王宮他已經(jīng)去過無數(shù)遍了,不論是明里還是暗里,但從來沒有如這般心急過。
從西側(cè)們繞進去,再穿過小花園,便漸漸到達了廣陽殿。此時的廣陽殿里還掌著燈,在眾多殿宇中十分顯眼。鄧通循著那一點小小的光芒,越過高高的宮墻,就落在了廣陽殿的院子里。
漪房今日從同浮殿回來,人就一直悶悶的。如今她們的處境,是沒有醫(yī)師能請過來的,手上的燙傷也只能自行處理。騰鈴一邊流著淚,一邊給漪房上藥,她手背上的傷口已經(jīng)變成了猙獰的一片,如此看來是會留下疤痕的。
“美人。都是奴婢不好,若不是奴婢逞一時口舌之快,美人也就不會被傷成這樣了。”騰鈴的淚珠子不停的往下掉,漪房擠出一個微笑,用另一只手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無妨,只是些輕微的燙傷而已,沒什么大礙的。”
“可是,這傷口肯定會留下疤痕了。”
“那便留下疤痕吧,如今咱們能想法子在宮里活下去便好,多了這些疤痕,便更少了幾分復(fù)寵的可能,也能讓那些視咱們?yōu)檠壑嗅數(shù)腻鷭鍌兎判男d許就不會太過為難我們了。”漪房笑得很勉強。
“那......子離姐姐?”騰鈴心中實在擔(dān)心,子離已經(jīng)有兩天沒見著人了。
“子離的失蹤一定和玉夫人脫不了干系,既然明的不行,咱們就暗地里去查探。”漪房說到這里,忽的聽見外面一聲響動,似乎是有人在門外。
她趕緊對著騰鈴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悄悄的往門邊挪動,又側(cè)耳聽了好一會兒,才猛的將門拉開。一陣風(fēng)迎面撲來,外面卻是什么人都沒有。漪房松了一口氣,正覺是自己過于敏感了,鄧通便從門外沖了進來,順手將門關(guān)上了。
騰鈴忽的瞧見一個男人出現(xiàn)在這里,心中驚懼不已,一心只想著保護漪房的安全。但還沒等她防備的擋到她面前,漪房突然對那人笑了,騰鈴愣在了原地。
“聽說這些日子,你過得不太好?”鄧通的目光落在漪房被燙傷的手背上,眼中的心疼清晰可見。
漪房感受到了他的視線,趕緊把手往后藏了藏,勉強露出微笑:“沒什么不好的,比以前清凈了許多。”
“我去找劉恒。”鄧通眼中的憤怒是壓制不住的,他捧在心尖上的姑娘,豈容他人如此踐踏。
“別去。”漪房趕緊抓住鄧通的衣袖,“我與他......緣分已盡,王宮里的女子,本就是曇花一現(xiàn),便順其自然就好。”
“那你跟我走,我?guī)汶x開這里,去宮外過自由自在的生活。”鄧通毫無顧忌的抓住漪房的手不放。
漪房不動聲色的將手抽了回來:“鄧通,我如今也只能這樣了,但你還前途無量,別為了我把你自己斷送了。”
騰鈴見這兩人是舊相識,便也稍稍放下心來,給他們留下好生說話的空間,她自己則到門外去守著。盡管漪房現(xiàn)在已經(jīng)失寵,但若是被人瞧見有男子在殿內(nèi),定然也是要引起軒然大波的。
不得不說,騰鈴的直覺沒有錯。只過了一會兒,廣陽殿外邊的宮道上,就亮起了點點星光,同時往這邊奔過來的,還有劉恒和一臉得逞的玉夫人。
“王上怎么來了?奴婢參見王上,參見玉夫人。”騰鈴急著往回跑,想要去通知漪房,但時間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只好大聲行禮,希望里邊的兩人能聽見她的聲音。
“王上來了?”漪房透過窗子往外望,心中更加忐忑。玉夫人這個時候帶劉恒過來,必定是有備而來,若是特意來為難她還好,可不能再連累了鄧通。
“鄧通,你快找個地方藏起來,一會兒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許出來。”漪房回過頭催促他。現(xiàn)在要出去已經(jīng)來不及了,后邊的窗子外面也有人影晃動,大約是玉夫人特意安排的,只要一出去就會被抓個現(xiàn)行。
“有什么好藏的?我正要問問劉恒,為什么如此對你?”鄧通一點兒都不慌,甚至大喇喇的坐在了桌子旁邊。
“鄧通!”眼見著劉恒和玉夫人已經(jīng)進了殿門,漪房幾乎是帶著懇求的喊了一聲。
鄧通從未見過她這樣焦急的神情,便也只能依著她的意思藏了起來,漪房則開門出去迎接來人。
“妾參見王上,參見玉夫人。”此時的廣陽殿,宮人們大多已經(jīng)休息了,因著劉恒的到來,才有幾個值夜的宮女宦官過來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