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乾冷笑。
商萱緊緊注視他眉眼,此番不得到回答不會甘心的樣子。
“沒有。”你信嗎?
司乾眼中有痛楚閃過,卻難敵他心頭萬一,她始終不信任他,哪怕她這段時間以來如此伏低做小。
領帶在他手中被拿捏得死緊。
他克制著心底洶涌的怒火,讓聲音盡量鎮定,問她:“為什么你會認為季芯澄被綁一事跟我有關?”
“我沒有這么認為。”
“在你這么問的時候,你心里其實已經認定我有很大可能性。”
商萱不想跟他吵,理智戰勝情感,她如實道:“警方并不知道,把季芯澄帶走的父女倆,父親穿著的是司家的傭人衣服。我一直都知道,司家的傭人選擇非常嚴格,管理也非常嚴格,如果不是有人授意,哪個司家的傭人敢在主人的婚禮上做這樣的事?”
“你覺得那個授意之人是我?”司乾好氣又好笑,“我在自己的婚禮上,讓傭人綁走我的客人?我嫌名聲太好聽,還是不想結這個婚?小萱你倒是能想到這些!”
商萱看了眼這時的司乾,他臉上十分坦蕩。
她垂眸,半晌未語。
司乾為此解釋,“婚禮前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包括試菜,那天家里的傭人因為一些處理不當的海鮮食物中毒進了醫院,所以臨時從家政那邊請了幾個過來替補,這事負責現場的人都知道,你還可以去問問管家,或者隨便哪一個當天在婚禮現場的傭人。”
“我知道綁匪不是我們的人,但他是通過傭人的身份混進來的,他穿著司家傭人的衣服,這衣服他從哪里來的,為什么我們內部可以讓一個外人這么容易混進來,這些,難道不是問題所在嗎?”
“所以你最后還是無法說服自己,這事跟我沒有關系?”
商萱再次回轉,目光落在司乾失望的臉上,“我無法說服自己相信的是,這事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不論這個人是誰的人,他能輕易將季芯澄從我們家帶走,絕對是事先有預謀的,如果是臨時闖進來的罪犯,不可能準備那么充分!”
“……”
司乾無話可說,將手中領帶扔到了沙發上,沒有任何聲響,他為此更擰緊了眉心。
“反正你就是不相信我,或許從來就沒有信任過我!”他很受傷。
商萱到這里神情反而平靜下來,“司乾,我是就事論事。”
“是嗎?論的只是季芯澄的事吧?但凡涉及她的事情,你永遠以她為先,我就是那個惡棍!”他頹然坐到另一邊沙發上,將領帶壓住了也不管。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漸漸地,連空氣似都平靜下來,夜很靜,窗戶大開著,能聽到很遠處的喧鬧聲隱約傳來。
商萱再次開口,說:“司乾,我們還是離婚吧。”
司乾在心下冷笑,笑了許久,才抬起頭問她,“還是因為季芯澄?”
“不,”這回商萱很快回答他,“我不想再看你墮落下去。”
“墮落?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他表情復雜,啼笑皆非的模樣。
商萱冷冷收回視線,落在窗外,“司乾,我很感謝你,這輩子恐怕是還不清你的恩情,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不能再受我繼續拖累,如果最終因我犯下大錯,我絕不會原諒我自己!”
商萱在司乾面前,從來不是感性的人,這話,已經是她能夠表達出來,最重的了。
司乾一時怔住,良久他才起身,像是反悔跟她鬧這一場一樣,自身后抱住她,道歉,“不要說這樣的話,我跟你道歉,是我做得不夠好!你別這樣說自己……”
商萱卻像沒有聽見一般,木著臉掙脫他懷抱,離開書房的途中道:“我今夜就搬走。”
司乾一時有些慌了,追上去問:“非要這樣嗎?”
“是,我給過自己機會,試著諒解你,包容你。但現在我發現這樣反而不是為你好!”商萱忽然回轉身來,帶一些歇斯底里。
她不是開玩笑,更不是以此要挾他,她向來說到做到。
“對不起!我可以道歉!”
“不必!請你不要為難我!”
為難她?
司乾的腳步硬生生剎住,在書房門口。
有一刻他聽不見周遭任何聲音,腦袋里嗡嗡作響,只有一個念頭:她真的要離開他!
他站在原地不過片刻,商萱已拉著她的行李箱下樓,若不是她早有準備,大概是這幢房子里她沒有多少東西想要帶走,司乾懷疑那不過是個空箱子,最多裝著她的證件。
呵!
到頭來是這樣,只是這樣!
他忍住了沖動沒有追下樓,手機在外套口袋上響個不停。
司乾艱難地退了兩步,旋即轉身去接電話,電話那頭是個女聲,“司總……”
司乾馬上聽出來是誰,皺眉道:“你在哪里?”
“司總放心,我很安全,目前沒有被人發現,想請示司總,接下來我應該怎么辦?”
司乾抬手捂著唇,回身看身后,并無人,似有些難以抉擇,在原地轉了兩圈,才對電話那頭的女聲道:“按兵不動,在住處待著,沒有我的通知不要出門!”
他馬上結束了通話,刪除通話記錄,眉間帶一絲陰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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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芯澄獨自在工作室里操持了多天后,聽到唐棠回來的消息不知有多開心,主動到機場去接她。
“怎么樣?叔叔阿姨都還好吧?”
“老樣子,閑不下來,家里空氣可真好,都不舍得回來了!”
“你再不回來,我就是過去抓也要把你抓回來,工作室沒你不行,真的!你不知道這些天我光是接電話,都覺得要接出耳繭來!”
“有沒有那么夸張!有什么新聞,說來聽聽!”
唐棠的氣色看來倒是比她回老家之前好很多,無事人一樣,季芯澄放下心來,與她閑聊著這些天發生過的事,涉及到自己身上的事件,就匆匆兩句帶過。
唐棠雖刷著微博,到底降下來熱度的新聞,她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察覺。
兩人就要到工作室時,季芯澄的電話響起,車載藍牙連上沒反應,季芯澄瞥了眼手機屏幕,是個固話,讓唐棠幫忙接。
唐棠打開了免提,“你好!”
“你好,是季小姐嗎?這里是華強醫院!”
聽到對方說宋杞醒了,兩人都驚喜不已,季芯澄讓唐棠設好導航目的地,兩人調頭直奔醫院。
醫院里,兩人因緊張都走錯了門,最后還是打電話的護士提醒,才找到宋杞床邊。果見宋杞睜著眼坐在病床上。
季芯澄和唐棠都有些激動,一左一右大步來到宋杞身邊。
“宋杞!你真的醒來了!”
季芯澄紅了眼圈,被唐棠一瞪,“不許哭!”
“沒有,我就是高興!”說著,她用力地眨了眨眼,把淚光眨了回去。
宋杞對著兩位昔日好友,露出蒼白笑容,“我讓護士告訴你們,是不想讓你們擔心。沒有說現在就要趕過來,等你們有空再過來就行。”
“我回了趟老家,今天剛回龍城,芯澄到機場接我呢,聽到你醒了,還不得馬上趕來看看,就怕醫院弄錯!”
季芯澄也點頭道,“可算是醒了,醫生怎么說?都還正常嗎?”
“能醒來問題就不大了。”宋杞道,“快坐,你倆別站著,我仰著說話頭疼!”
還能提要求,說明沒啥大問題,唐棠連忙拉過椅子來兩人坐下說話。
“你那天究竟怎么回事啊?你還記得嗎?”季芯澄當即就問。
“哦,確實是意外,你們別太擔心。那天下午上課快要遲到,我就想抄個近道,有個學生的家在那個小區,我看他還沒去學校,就想追過去看看,沒想到被樓上掉下來的東西砸到,運氣背到這個點,也是沒誰了。”
宋杞語速很慢,還笑得出來,盡管季芯澄仍有顧慮,到底還是信了他的話。
宋杞沒理由騙他們吧?如果不是意外的話。
“不是吧!原來是這樣,我們還猜這猜那的,總覺得是有人陷害你!”唐棠道。
“沒有,是我運氣不好。”
季芯澄道,“你出事之前,跟商萱見過面,是不是?”
宋杞聽到商萱的名字,顯然有所感,唇邊笑意斂去,默了片刻,才道,“我是見過她,不過跟她沒有關系。我躺在這里這段時間,都知道你們來看過我,她也來過吧?這倒讓我有點意外。”
“有什么意外,她不是你從前在福利院的同伴嗎?”唐棠有意這么問。
季芯澄瞪了唐棠一眼,聽宋杞道,“是啊,但分開很多年,到底生疏了。”
三人沉默,護士進來給宋杞測體溫,叮囑不能坐太久,還是要躺著多休息。
季芯澄其實還有好些話要問宋杞,但聽護士這么說,就不便再開口了,只是忽而想到季欣然,不由問:“欣然呢?怎么沒見她?”
唐棠知道此事,代答道:“她半個月前就被你爸爸帶回家去了!”
“你知道這事?”季芯澄詫異。
“當時你不是正煩嘛,就沒跟你說,再說了,醫院這邊有護工,人家回去就把相親安排上了,沒什么好說的!”
季芯澄聽唐棠這么說,轉向宋杞,宋杞神色淡淡地,“這段時間,很感謝她的照顧。”
但淡然之中,似乎有一些哀傷,季芯澄不確定是不是宋杞累了的緣故。
唐棠也看出來了,起身與季芯澄道,“咱們先回去吧!”又對宋杞道:“你好好休息,我們回頭褒點湯送來。”
“不用麻煩。”宋杞在護士的協助下,躺了下來。
“不麻煩,順手的事情。”
唐棠說著,將季芯澄拉出了病房。
兩人下電梯到一樓,唐棠忽對季芯澄道:“你要不給你妹妹打個電話?”
季芯澄訝道,“你剛剛不還說這人沒必要提嗎?”
唐棠瞪她一眼:“我說不打,你就真放得下啊?瞧你剛才那樣兒,恨不得把宋杞拽起來問個徹底,問他為什么跟季欣然分手,問他為什么出軌商萱,等等,難道不是?”
“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我就是……有點好奇而已。”
“切!打吧打吧,反正她遲早也會知道的,如果她真像我們之前看到的樂意對宋杞好,現在人醒來了,她過來的話,還能多照顧照顧宋杞。”
季芯澄笑著點頭贊同,已掏出手機拔通了季欣然的電話。
季欣然接通電話,聽到宋杞醒來的消息,第一句話就問季芯澄,“他跟你說什么了嗎?”
“他剛醒,還很虛弱,醫生不建議說太多話。”
“好,我馬上來!”
對季欣然一如既往很沒禮貌地掛電話方式,季芯澄見怪不怪,將手機扔回包里。
“她什么反應?”唐棠問。
“說馬上來。”季芯澄沉思了會,又道,“她第一句就問宋杞跟我們說了什么,似乎很緊張的樣子。”
“不會是她有什么把柄落在宋杞手上吧?殺人滅口?”
“不至于吧,真要這樣還照顧他那么長時間。”
唐棠點頭,“這倒也是!”她也只不過隨口一說,“走吧走吧,先離開這里,我午飯都沒吃,餓死了!”
然而唐棠隨口的一句,卻叫季芯澄心下有了疙瘩。
季欣然對宋杞這么好,總該有緣故。
回頭看了眼醫院,季芯澄選擇強行按捺住跑回去細問宋杞的沖動,跟唐棠先離開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