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季芯澄與唐棠跟著護士長指引,在急救室外隔一會兒簽一份文件,最后護士長說里面情況轉好,大概不會再有文件要簽時,兩人才一身冷汗,頹然在椅子上入座。
忍不住顫抖,唐棠只好緊緊握住季芯澄的雙手,彼此打氣,“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等到她們反應過來,身邊早已沒有季欣然的身影。
“都怪我,不應該給她打這個電話!”季芯澄自責。
唐棠寬慰她:“跟你沒關系,季欣然早有預謀,今天不來醫院,明天她也會來的?!?
“她怎么會變成這樣,怎么敢……如果她苦等宋杞醒來,就是為了害他,那之前等那么久是為了什么呢?”季芯澄不解。
“大概跟宋杞沒有談攏?”
季芯澄閉上眼,克制自己不再顫抖,她無法想像,與她在同一個屋檐下長大的季欣然,如何敢下手去殺一個人?那種感受,叫季芯澄發自內心覺得可怖。
這時急救室燈一暗,兩人連忙起身,聽醫生道,“萬幸,總算撐過來了!”
季芯澄紅了眼眶,與唐棠緊緊擁抱。
兩人跟隨醫護將宋杞重新送回病房,宋杞還沒有醒,季芯澄盯著被季欣然扔在角落里的枕頭,決定報警。
警方很快派人過來。
竟是之前幫顧少澤找季芯澄的謝磊,唐棠與他打過照面,上前招呼。
認出是她們倆,謝磊當即聯系局里申請搜查與追捕令,一方面又令人到季家去蹲守,文件一到位,馬上進屋抓人。
“謝謝你謝警官!”季芯澄道謝。
“別擔心,沒有抓到嫌犯之前,我會安排兩名同事在這里值守?!?
季芯澄點點頭,當她將‘嫌犯’二字與季欣然聯系到一起時,不禁又紅了眼眶,她恨季欣然為什么這么不爭氣,更恨她怎么能如此心狠,那可是她之前深愛就要結婚的男人,怎么下得去手……
警方做完筆錄就離開了,沒過多久,果然有兩名便衣民警守在門外。
天色已晚,季芯澄麻木地坐在私人病房的沙發上,第一個進來的電話是季容。
他的聲音驚慌失措,問季芯澄,“怎么回事啊芯澄,警察到我們家里來,說要抓你妹妹,說是你報的警,她犯了什么事啊,???”
看來謝磊他們已經取得相關文件進入季家。
季芯澄如實與季容道,“季欣然在醫院里,企圖謀殺宋杞,她用枕頭把剛醒來的宋杞捂到窒息,如果不是我和唐棠及時趕到,……后果不堪設想!”
“就是說,就是說人還沒有死,是不是?”
“萬幸搶救過來了。”
“這丫頭,這丫頭就是一時沖動!芯澄,既然人沒死,你能不能跟警方那邊撤銷指控,???那是你妹妹啊,她還小不懂事……”
季容的聲音里,透露出的無情,讓季芯澄心下頓時火起,但她依舊忍耐著,打斷季容道,“爸,這是殺人未遂,如果我們晚五分鐘趕到,現在季欣然就是妥妥的殺人犯了!”
“這樣,我親自到醫院跟宋杞賠罪,他提什么條件,只要我們能做到,都滿足他,好不好?”
“爸,你覺得這是一件可以靠談條件就解決的事情嗎?”
“芯澄,欣然不懂事,你能否給她一次機會?”
季容對季欣然的無條件袒護,令季芯澄心下難受地就要喘不過氣來,她深呼吸,片刻才再出聲道:“爸,四年前,我在山上那場車禍,是不是也因為我沒有死,所以你就覺得季欣然所犯下的不過是小錯,所以你就那樣理所當然瞞著我,讓我對朋友愧疚了這么多年!”
“芯澄,……”季容的表示,唯沉默而已。
季芯澄失望透頂,“爸,我不是沒有給過你們機會,季欣然是這樣,您也是這樣,在你們心里除了自己,旁的人事大概都無關緊要吧?包括我。對你們而言,什么都可以靠談條件去解決,就你們自己的生命寶貴,是不是?”
“芯澄,那是你唯一妹妹?!?
“我也是她唯一姐姐,她可曾善待我?”
“芯澄,當年的事情……”
季芯澄無力再聽他敷衍,打斷他道,“不用說了爸,季欣然已經不是小孩子,她理應為自己犯下的錯受到懲罰,如果您還打算勸我,就不要再打來電話了?!?
她徑自結束通話,淚水自雙頰無聲滑落。
唐棠走過來,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季芯澄靜靜哭了一會兒,聽到宋杞醒來發出的聲響,連忙揉揉眼睛擦去淚水,向病床走去。
“你們怎么來了?”宋杞慘白著臉問。
“你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嗎?”唐棠問。
宋杞目光垂落,黯然道,“我都知道?!?
季芯澄與唐棠再次一左一右坐到床前,唐棠率先問宋圮,“宋杞,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你還當我們是朋友,就不要瞞著我們?!?
宋杞好一會兒沒有動作,季芯澄歉意道,“你現在一定很累,要不你先休息,明天再說?”
“沒關系,我感覺還好。”宋杞道。
他這回沒有再猶豫,“四年前你們的車子在山上出車禍,是季欣然找人對剎車動了手腳導致,她眼對方簽了免責書,那份免責書現在在我手里,我勸她去自首,她答應得好好的,沒想到……”
唐棠和季芯澄都有些不忍看宋杞的失望,皺眉等他繼續。
“這次的事情也是季欣然做的,那天她突然約我到那個偏僻小區,她或許想給我一點懲罰,我相信她是因為失誤才導致我重傷昏迷,這件事我不怪她,我只是希望她能對四年前的事情負起自己的責任,芯澄你不該替她承擔這許多,商萱也不該……”
他很虛弱,說到這里,一時竟接不上話來的樣子。
季芯澄能理解他的感受,每想到商萱無緣無故承受著那樣的痛苦,她就覺得難以呼吸。
“原來你們早就知道是季欣然的問題,只有我最后知道吧?”唐棠忽然道,她神情間有諷刺,好似他們把她當外人,有意瞞著她。
季芯澄當即道,“我當時是苦于沒有證據,宋杞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吧?”
“是,我此前一直有懷疑,但最近才找到那個車行簽免責書的師傅?!?
唐棠臉色稍霽,問兩人,“那你們接下來打算怎么做?那份免責書交不交警方?”
“我交給你們,你們作為當年事件受害者,理應由你們來處理。”宋杞道,“我私心也希望她能去自首,只有那樣,才是對她真正有益?!?
唐棠目光落在季芯澄臉上,后者亦道,“我不是我爸,我不會包庇她。”
唐棠吁出一口氣,說出她的看法,“當年的事情,宋杞你也有責任?!?
預感到她要說什么,季芯澄當即打斷唐棠,“宋杞剛醒,你先休息,我和唐棠明天再來看你?!?
宋杞看了季芯澄一眼,又看一眼唐棠,終于還是點了點頭,顯然他心里也認為季欣然的任性跟他有脫不開的關系,他跟季欣然在一起那么久,如果他有決心,應當試著改善她的脾氣,但他沒能做到,是他的不對。
他并不知,唐棠話里的意思,并不單純如此。
被季芯澄拉出走廓,唐棠道,“為什么不讓我說?”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問這些也沒有意義,他現在是病人,我們體諒他一點?!?
“這件事上,雖然季欣然錯得徹底,但你想,如果不是宋杞出軌,季欣然會沖動做出那樣的事來嗎?”
對此,季芯澄無話可說。
兩人沒再說話,一路沉默離開了醫院。
次日。
唐棠正式回到工作室上班,第一個電話就讓她發起火來,“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不第一時間告訴我?”將法務那邊正在確認的合同厚厚一疊,丟在季芯澄辦公桌上,面色不善道。
大清早,季芯澄才剛到工作室,并不清楚她指的是哪一樁。
拿起合同細看,原來是之前談好的幾個片約,因為季芯澄前幾天綁架事件上熱搜的事,現在紛紛提出解約,并且要季芯澄賠付相應的違約金。
知道唐棠在氣什么,季芯澄有些理虧,起身討好她道,“這不是你還在老家嘛,那里簡直就是個世外桃源,你難得回去兩天就好好休息,我怎么也不能拿這事……”
“廢話少說!”唐棠不吃這一套,“除了這些,是不是還有已經走完流程的?”
季芯澄不輕不重點了下頭,心虛道,“也有不需要我們賠付違約金的,那些就處理得比較快?!?
“季芯澄,你有沒有腦子!”
唐棠氣結,“這是不實報導,我們完全可以通過法律途徑讓那些造謠的人吃不了兜著走,憑什么還要去給他們買單?啊?還有這些片約,提出解約的是他們,是他們應賠我們違約金??!你這個樣子,分明就是跟對方講你已經坐實了網友的不實言論,既賠錢又對自己聲譽沒半點好處,你到底還想不想在這個圈子里混了?”
“我知道,你先消消氣!”
季芯澄給唐棠端茶,態度十分誠懇,“聽我說嘛!通過法律途徑耗時耗力,這個事件上,相信我清白的人有,不相信我的人也有,那些不相信我的人,即便我們通過法律手段勝訴,他們也不一定就會當回事,所以我才沒讓顧少澤去撤這個熱搜。再者,我們工作室開張,一下子接到這許多片子,量太多,我仔細分析了下,這樣軋戲,最后損失的也只會是我們的口碑,我原來還急著怎么跟他們提出解約呢,現在倒好,這個熱搜就像個試金石,把對我們其實不夠信任的合作方都試出來了,雖然我們賠了點錢。我覺得我們剛開始,接戲有些急了,工作室路線還是應該往精了走,不在量多,也不在角色多好,我們只要精品,哪怕量少一點,你想想是不是?”
聽季芯澄這一番話下來,先不說她的做法對不對,光是沒有被當冤大頭這一點,就讓唐棠氣消了不少,將自己摔到沙發上,唐棠仍有些不甘,“那般孫子沒事就愛瞎編,我要是在,怎么也不能讓他們這么逍遙法外!”
“其實這個事情,咱們要客觀來看待,在我們沒有專業的公關團隊之前,不可能每次誣蔑我們都要出人出力出來澄清,那多不值當,是不是?將來等我們有一點成績了,到時候再把從前的帳一筆一筆算回來,不是更有份量?”
“可以啊季芯澄,這話顧少澤對你說的吧?”
“喂,你就那么不相信我?”
“不是不信你,就你那寬宏大量的性子,怕被人賣了還給人家數錢呢,還會惦記人家之前的帳我可稀罕!”
“什么意思,瞧不上我???”
雖然兩人在笑鬧中把這個事情帶了過去,但多少也算是對工作室剛開業的一個挑戰,丟了這許多客戶之后,員工們都有些情緒低落。
季芯澄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主動聯系起認識的導演和制片來。
唐棠也沒閑著,幾乎把這些年來手中積累的資源都重新又捋了一遍。
但許多人了解到季芯澄最近的黑邊新聞之后,紛紛有了避讓之意,這讓唐棠也不由氣餒。
就在季芯澄對同事以及合伙人都充滿歉意開始懷疑自己的決策時,邱商打來電話,開門見山就說,“沈復打算自己制作一部電影,第一次自編自導,沒有十分把握,他本人不敢聯系你,怕你為難,但我覺得這對你們現在的狀況來說,是個機會,不妨賭一把?!?
邱商的為人,加上季芯澄對他的了解,知道他不是一個言行隨意的人,當下就答應下來,“你幫我約沈編劇,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