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這時,溫梔的腦子里卻想著截然不同的事情。
比起如何過得幸福快樂這種有些虛無縹緲的事情來,填飽肚子要重要太多了。
溫梔一夜昏昏沉沉,與其說是睡了一覺,不如說是她只是短暫地昏迷了一會兒。
暴雨過后,天氣放晴。溫梔是被嘰嘰喳喳的鳥叫聲驚醒了,茫然四顧之后,她這才發現,身邊的環境骯臟到驚人,地板上污水橫流,蒼蠅嗡嗡的,甚至還有幾只老鼠在旁邊爬來爬去。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輕手輕腳地推開了身邊的垃圾,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
白天總是要比夜里暖和很多的,溫梔松了一口氣,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
該怎么填飽肚子呢?
從紀家出來的時候,除了身上這一身衣服,她什么都沒有帶。
溫梔下意識掏出了手機,里面應該還有一些零錢,但是……那些零錢得留著買藥啊。
太陽升起來了,溫梔茫然的走到了大街上,盛夏時的蓉城,幾乎可以把整個人都蒸發掉。
路上的行人都對她躲避不及,溫梔也有意識地避著別人走。
雨水,汗水,甚至還有之前的血水,三者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種難以形容的難聞味道。讓她羞慚極了。
……………………
“你想買什么?”
溫梔踟躕很久,還是咬牙走進了一家面包店。
店員斜著眼看她:“今天不打折!”
溫梔勉強笑了一下,小聲道:“我不是來買東西的。我,我看到外面貼了招聘廣告。”
店員懶懶散散地站了起來,白了她一眼:“就你?”
她抽了抽鼻子:“身上的臭氣都能把客人熏走了。”
她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起開起開,別到我這里來添亂!”
溫梔臉色蒼白,為自己辯解道:“我手藝很好的,他們,他們都說我做的小面包很好吃。”
店員直接把保安喊了過來,“趕緊把這個瘋婆子給我轟出去!顧客們都讓她嚇得不敢進來了!”
溫梔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一路低著頭,沖到了一個小小的角落里,抱著頭,慢慢的蹲了下來。
雖然在溫家受過很多非人的折磨,但是她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吃過物質上的苦頭了。
更別說是餓肚子了。
這時,她才知道,原來肚子餓的時候,居然是這樣可怕的感覺。
恍惚之間,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胃部住了一個可怕的怪物,因為得不到供奉,正在緩慢的侵蝕所有東西。
她下意識地捂上了自己的小腹,孩子呢?孩子也會因為得不到營養而哭泣嗎?
“媽,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最討厭韭菜餡兒的東西。吃了這個包子,我整個下午都不能跟別人開口說話了!”
青春少女經過路口的時候,隨手把手里的包子丟了出去,正好砸在了溫梔的眼前。
以前避之不及的韭菜味道,現在卻恍惚有一種魔力似的,溫梔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沾滿了灰塵與泥漿的包子,幾乎要魔怔了。
原來活下去,居然是一件這么難的事。
距離溫梔不遠的地方,停著一輛凱迪拉克。
車里一個黑衣人小心翼翼的開口:“少爺,馬上就要到時間了,您是不是應該……”
蔣凌翰盯著那個小小的身影,玩味道:“你說,那個女人,是不是挺像叫花子的?”
“要不我去幫她包一份盒飯帶回來?”
蔣凌翰懶洋洋的打開了車門,邁著長腿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女人:“之前和你說過的吧?”
溫梔慢吞吞地抬起頭來,已經無力去顧及其他了:“蔣……蔣先生?”
蔣凌翰勾了勾嘴角,在溫梔身前蹲了下來:“紀衡終于把你扔出來了?”
“你連這點謀生的手段都沒有嗎?”
溫梔面色平靜:“謝謝您關心我。”
蔣凌翰挑了挑眉頭:“別說這種客氣話。”
他語氣中帶著一股邪氣:“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歪了歪頭:“走吧,先帶你去吃一頓飽飯。”
…………………………
黑衣人眼睜睜的看著自家少爺把那個邋里邋遢的女人帶上了凱迪拉克。
“少爺……”
蔣凌翰揮了揮手:“回302去。”
他靠在了后背上,閉目養神道:“和陳家小姐的見面先往后推一推。”
溫梔悄無聲息地坐在后座,看著窗外的大樓馳騁而過。
那個面有不甘的屬下留在了車里沒下來,蔣凌翰帶著她徑直走到了那個熟悉的302。
可能是已經提前吩咐過了,他一推開門兒,就露出了擺滿了佳肴的餐桌。
蔣凌翰笑著把她領了過去,嘲笑似的:“怎么?走不動路了?”
他按著溫梔的肩膀,讓她坐在了餐桌前,自己卻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笑瞇瞇地看著手足無措的溫梔:“愣著干什么?”
溫梔總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小寵物似的。
蔣凌翰大大方方的:“這些東西應該比那個韭菜餡兒的包子好吃多了。”
溫梔頓了一下,輕聲道:“謝謝你。”
蔣凌翰似乎輕笑了一下,溫梔身子僵了一下,下意識挺直了脊背,但她還是抓起了筷子。
她實在是太疲憊了,如果再補充不到能量的話,可能會在下一刻暈過去的。
蔣凌翰果然在那里坐著看完了全程,直到溫梔局促地放下了筷子。
他才懶洋洋地站了起來:“規矩倒是不錯。”
他打量著溫梔,像是在評估什么貨物一般:“上次我就覺得你挺有趣的。忠心,護主。”
溫梔下意識的避開了他的目光,攢足力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謝謝您今天的招待。我……”
“跟了我好不好?”
蔣凌翰雙手撐在了溫梔椅子的兩個扶手上,溫梔愣是被他壓得生生又坐了回去。
蔣凌翰身上是一種完全不同于紀衡的氣味。少了絲清冷,多了些惡劣。
他饒有興致地看著溫梔:“以后就和我一起住在302,怎么樣?”
溫梔被他困在懷里,進退不得,勉強笑了一下:“您說笑了。”
蔣凌翰懶洋洋的站了起來:“我沒開玩笑。倒是你,你準備怎么養活自己?”
“別告訴我,你準備回到那個角落里去撿包子吃——不是每天都有那樣的好運氣的。溫梔,天下沒有白掉的餡餅,跟了我,你不會為了填飽肚子這種可笑的事情發愁。”
他漫不經心道:“跟誰不是跟呢。溫梔,我自然要比紀衡仁慈太多了。”
他勾了勾嘴角:“最起碼我不會把自己的女人送到別的男人床上去。”
溫梔閉了一下眼睛,快步離開了那張餐桌,走到了房門跟前,臉色蒼白,聲音卻很堅定:“謝謝你,蔣先生,但是我不愿意。”
她輕聲道:“我不愿意靠出賣自己的身體討生活。”
蔣凌翰居然也沒有攔她。他逆著光,溫梔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是一種交易罷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會強逼著你。”
他聲音淡淡的:“我身邊總是不缺女人的。不過好歹咱倆之間還有過一場緣分……”
他看向了窗外,聲音很低:“你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溫梔怔了一下,不知道該怎么應付這個男人。
他擺了擺手:“不用再說謝謝了。我會給你安排一個暫時的工作——別多想,只是順手之勞罷了。”
溫梔眼睛一亮:“什么工作?需要學歷嗎?”
她艱澀道:“我的證書還在家里放著……”
蔣凌翰了然道:“你連學歷都沒有,就開始闖蕩生活了?”
他慢悠悠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怪不得會淪落到當叫花子呢。”
蔣凌翰自顧自道:“出門左拐,那里缺一個倉庫分揀員,管吃管住,工資雖然稍微低了一些,但是不需要學歷,也不需要其他證件。”
他掀了下眼皮,語氣淡淡的:“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如果愿意陪我一段時間,我可以送你去歐洲留學。”
他看著那個女人的眼睛:“這樣你就可以和楊夢瑤平起平坐了。”
溫梔搖了搖頭,感激道:“謝謝您愿意給我一個這樣的機會。”
她雙眼閃閃的,真情實意道:“您是一個好人。我馬上就過去!”
蔣凌翰看著溫梔一路沖進了電梯,好像是怕那個倉庫分揀員的工作會長腿跑掉一般。當然,也有可能單純是在害怕,他會突然改變主意,強行把她扣下來。
“好人?”
他失笑道:“難得做一回好人,還都讓你給碰上了。”
蔣凌翰伸了個懶腰:“說的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那就對你仁慈一點吧,溫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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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庫里面悶熱極了,溫梔不過在里面站了一會兒,就覺得整個人幾乎要濕透了。
老板審視著她,就像審視著一塊豬肉似的:“好好干活,領了工資就不要偷懶——我這里不養米蟲,知道嗎?”
溫梔用手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用力點了點頭:“好的,謝謝你愿意給我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