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里的人果然也注意到了她。
“紀衡?”
楊夢瑤眼神一暗,放下了手里的東西,突然發聲:“我愛你。”
紀衡下意識的朝她看了過去:“嗯?”
楊夢瑤揚起脖子,摟著他的脖頸親了上去,吐氣如蘭:“我真的好愛你。”
紀衡心中一陣膩煩,隨口應付了一聲:“嗯。”
他不著聲色的松開了那女人的手,移開了視線,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窗外的風景上。
窗外的風景一如往昔,身邊坐著的那個人……卻總不是他想要的那一個。
他的表情始終漠然。
卻突然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個女人——
紀衡狠狠的閉了一下眼睛,強迫自己把那個人拋開,但是和以前的很多次努力一樣,這次依然是徒勞無功。
不僅沒有成功的揮去,車窗上似乎還浮現了那個女人的臉,朦朧的五官,午夜夢回時,經常看到的那雙眼睛。
是想要靠近自己,又害羞的不敢上前,只好偷偷的地看著他,目光中滿是依戀的溫梔。
紀衡面無表情地扭回頭來。
假的東西,沒有任何意義。
喉頭處卻突然沖上來一股猩甜,讓他覺得有什么地方在疼痛不已。
楊夢瑤似乎還在旁邊溫言軟語的說著什么,大概是在介紹她今天晚上所做的菜品。
“用的是你最喜歡的那一款……”
紀衡卻已經聽不到楊夢瑤的聲音了,或者說,是不想聽。
心底突然泛上了一股極深的疲倦。
這場心照不宣的戲演起來,實在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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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門口,有個女人一瘸一拐的走著。
溫梔走得特別慢,她發間還有在灌木叢中蹭到的雜草,膝蓋處血肉模糊的,走一步都會有一陣鉆心的劇痛。
為了省那筆打車錢,她花了好久才回到了醫院。
“溫希的家屬,是吧?”
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她被一個醫生攔住了。
“我是。溫希怎么了?”
溫梔臉色一下變得慘白,嘴唇顫抖著,整個人都有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她真的快要撐不住了:“我的女兒怎么了?”
醫生頓了一下,皺起了眉頭:“你先別著急。孩子現在情況還好,但是你得先把費繳了……”
他說話時的語氣非常客氣,但是說出來的話卻絲毫不留情面:“孩子現在真的不能耽誤,如果你繳不起費用,醫院這邊其實也很難做 。”
他嘆了一口氣:“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吧?我們的費用其實已經給你減免了很多了。剩下的,就都得由你自己來負擔了。”
他有些苦惱:“其實每天都這么催你,我們這邊也挺難為情的。”
溫梔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知道的。”
她和醫生告別,麻木地回到了病房。
病房里面只亮著一盞昏黃的小燈,小丫頭實在是熬不住,已經睡著了。皺著眉頭哼哼唧唧的,痛苦從她眼角眉梢流露了出來,一路流進了溫梔的心里。
讓她心痛無比。
溫梔就著那盞小燈,無聲的看了她很久。淚水在不知不覺間又流了出來,掉在了溫希的枕頭旁邊。
清晨的時候,醫生進來查房,被溫梔嚇了一跳:“你怎么就在這坐著呀?實在不行,租個行軍床也能稍微瞇一會兒呀。”
溫梔站了起來,為醫生讓開了道路,看著他給溫希量體溫,輕聲道:“能省一點是一點。”
醫生不是很贊同的搖了搖頭:“你身體要是垮了,小姑娘可就徹底沒人管了。”
溫梔勉強笑了一下:“我知道的。”
她頓了一下:“醫生,麻煩你和護士小姐她們說一聲,如果可以的話。幫我照看一眼孩子。”
溫梔的聲音越來越低:“我想出去……”
醫生不得不湊近了些:“什么?”
“掙些錢去。”
這時溫梔臉色一片蒼白,氣色幾乎比躺在床上的溫希還要難看一些。
醫生點了點頭,隨口道:“去吧,反正這孩子挺乖的,不會闖禍出來。”
溫梔閉了一下眼睛,謝過醫生之后,不敢再去看自己的孩子,便匆匆的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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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脂門外。
霓虹燈閃爍著,給路旁的行人身上撲上了一層曖昧不明的光。
店里面放著勁爆的音樂,男人女人進進出出,嘻嘻哈哈的,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似乎這里就是人間最快樂的所在。
然而在這個地方,還有一個憔悴的的女人站在門外。衣衫破舊,呆呆在那里立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個女的站了多久了?”
瓊脂店里,一個經理皺著眉毛,不滿的看著外頭的溫梔:“是過咱們這兒來抓奸的,還是到這兒來要飯的呀?長得倒是還可以,穿的卻那么難看……”
他扭過頭來,和旁邊人道:“客人看了都要倒胃口。”
昏暗的角落里發出一陣輕笑。
“這么多年了,連這點眼光都沒有……”
孟凝輕輕搖晃著手里的酒杯,看著窗外的溫梔,勾起了嘴角:“你就沒發覺,來來往往的男人,都在盯著她看么?”
她站了起來:“不是來捉奸,估計就是來上班的吧。”
“去,把人給我叫起來。”
她轉身風姿搖曳的上了樓,留下來一句話:“帶到我的辦公室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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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梔戰戰兢兢的跟在那個男人的身后,一路穿行,看著他推開了一扇描金畫彩的門,里面是一個打扮非常妖艷的女人,推開門后靜靜的看著自己,把溫梔嚇了一跳。
看不出來她的年齡,不過的確是個美人。
孟凝嘴里叼著一根煙,并沒有點著,只是斜斜地靠在辦公桌上,旗袍在她大腿處開了一個曖昧的叉:“來應聘的,是吧?”
溫梔低著頭,不敢聽門外那些曖昧的聲響:“是。”
孟凝姿勢懶散,目光卻如刀一般:“想掙錢多的,還是錢少的?”
溫梔深深吸了一口氣:“多的。”
她抬起了頭來:“我想要做來錢快的工作。”
孟凝一頓,似乎不是很開心,不過很快就舒展了眉頭,圍著她慢悠悠的走了一圈兒:“好啊。難得你生了這張清秀的臉……”
她勾了勾嘴角:“好久都沒見過這么清純的人了,稀缺貨色呀。”
經理笑了一聲,“來吧,好好培養培養,說不定還能做我們這里的臺柱子呢。”
旁邊的下屬咂了咂嘴,像看一只牲口,或者是什么貨物似的打量著溫梔:“就是太瘦了些……骨頭架子似的。抱起來,也不太舒服啊。”
“脫了看看。”
溫梔猛然抬起頭來,失聲道:“您說什么?”
孟凝啪的一聲打開了辦公室的燈,白熾燈照亮了在座所有人面色各異的臉。
溫梔看得很清楚,旁邊還坐著好幾個年輕男人呢。
“脫了衣服看看——”
孟凝挑了挑眉:“先提前和你說一句,做一行就要愛一行,不過我們這里,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進來了,那你的身體,就不由自己做主了。”
孟凝抱著自己的雙臂,居高臨下地看著溫梔:“都是我們瓊脂的財產。”
“要是想干,就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也讓我們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做這一行的本錢。”
旁邊的服務員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落在溫梔的耳朵里,如刀子一般,敲打著她的神經。
孟凝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干不了就走,瓊脂這樣的小本生意,可養活不起你這樣的嬌嬌大小姐。”
溫梔雙目赤紅,嘴唇顫抖了好久,最終還是在孟凝奚落的目光里面,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的內心已經徹底麻木了,但是要走這一步,仍然不容易。
呼吸在此刻似乎也成了負擔,每一口新鮮空氣呼吸進來,就會變成鉛塊兒墜在肺里,壓的她抬不起頭來,幾乎要活活痛死過去。
“別告訴我你在害羞——寶貝兒,在咱們這一行里,尊嚴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既然你想做這種來錢快的生意……還是速度快一點兒為好。”
有人提醒她:“你要是再拖延時間,我們可就走了啊!”
溫梔猛地閉上了眼睛,手腳冰涼,心徹底硬了下來,動作卻變的快了很多。
沒有多長時間,最后一片薄薄的織物就掉到了地上,空調的冷氣吹拂著溫梔。
恍惚之間,她以為自己已經掉到了冰窟窿里。身上心里,都是一片冰涼。
辦公室里面突然一靜,然后又突然爆發出了更大的喧嘩聲。
“臥槽!還不錯啊——孟總,成色還不錯,難得的好貨,收了吧!”
溫梔身上激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動作僵硬的看向了有些意外的孟凝,麻木道:“夠了嗎?”
孟凝點過頭后,她就飛快地把地上的衣服撿了起來,很快套了回去。
“都給我安靜點。熱鬧看完了就給我滾出去上班——派不上用場的人,都給我剁碎了去喂狗。”
孟凝突然爆喝出聲,表情更是冷的嚇人,成功的制止住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調侃與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