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安陽一臉晦氣,鐵青著臉脫掉了身上的外套。
她勉強保持了禮貌,和楊夢瑤笑了笑:“倒杯熱水罷了。”
楊夢瑤臉色也難看的厲害,居然不回答紀安陽的話,一言不發(fā),拿著杯子就要從她的身邊繞過去。
紀安陽見她心情不好,反而挑了挑眉,起了逗弄這人的意思,很快也給自己沖了一杯咖啡,扛住了她:“夢瑤,你給我哥額外放東西了是不是?”
楊夢瑤猛地僵住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我……我多放了一些巧克力粉。”
她慢慢的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手里的杯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慢慢地綻開了一個笑容:“這是我從網(wǎng)上學(xué)的新配方。”
“哦——原來是愛心特供呀。”
紀安陽開玩笑似的,緩步靠近了楊夢瑤,神情戲謔:“讓我嘗一口怎么樣?”
那杯咖啡也看不出來有什么異常,她隨口道:“黑咖啡這么苦,我都有點后悔了。”
楊夢瑤不動聲色的掙開了紀安陽的手,神情之間還有一絲僵硬:“不和你胡鬧了。”
“你哥還在辦公室里面等著我呢。”
她勉強笑了一下:“以后你來我家,嫂子親手給你做一杯。”
說罷,楊夢瑤也沒有等待紀安陽的回答,逃跑一般,抱著那杯咖啡匆匆離去了。
或許是錯覺,走出了好久之后,楊夢瑤還是覺得那個討厭的女人一直盯著自己的后背不放,像是在監(jiān)視自己一般。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猙獰的表情——
紀安陽憑什么!
每次見面的時候,紀安陽對她從來都是直呼其名,即使是在外面參加宴會時,給陌生人介紹自己,她也很少會把自己介紹為紀衡的妻子。
從來都不肯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自己的身份……
楊夢瑤牙齒咬得緊緊的,在紀衡的辦公室門前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讓自己回到了那種溫柔狀態(tài)里面。
可是紀安陽……卻一直稱呼溫梔為小表嫂。
“紀衡?”
楊夢瑤快步走到了紀衡的辦公桌前,小心翼翼地把咖啡放了下來,柔聲道:“喝一點醒醒神,喝多了……”
她看了那杯咖啡一眼:“也對身體不好。”
紀衡幾乎已經(jīng)忘記了楊夢瑤還在公司里。
他頓了一下,眉頭皺了起來,見到這個人之后,那股熟悉的煩躁就涌了上來。
他表情淡淡的:“夢瑤,前段時間積壓下來的工作比較多,我這幾天可能會比較忙。”
紀衡被楊夢瑤身上那種曖昧的香水味沖得頭暈,索性直接站了起來,拉開了自己和她的距離:“你先回家,準備一下給楊先生的禮物,好么?”
楊夢瑤卻如影隨形般地貼了過來,一定要挨著紀衡,幾乎要貼進他的懷里去:“我一個人去爺爺那里有什么意思……等你忙完了,咱們再一起去。”
她主動伸手拉住了紀衡:“我們是夫妻嘛。”
紀衡的表情有一絲僵硬,強忍住了那股莫名的煩躁,語氣無法抑制地帶上了一絲不耐煩:“去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吧……別在這里和我一起浪費時間。”
楊夢瑤笑容溫柔,挽上了紀衡的胳膊,聲音放得很甜:“陪在你身邊,怎么能算是浪費時間呢?”
她搖了搖紀衡的胳膊,恍若沒有發(fā)覺男人眼中隱約的排斥一般。
“每天都待在家里寫寫畫畫,時間長了,感覺都和外面的社會脫軌了。”
她拿起了紀衡辦公桌上的一張報表,似乎是突發(fā)奇想一般:“我到你辦公室來做實習(xí)生,怎么樣?”
“多少也能幫上你一點忙……”
說話之間,她還真的當真動手做了起來,似模似樣的收拾著紀衡桌子上的雜物。
看起來似乎像是有備而來的一般。
紀衡沉默了半晌,看她把桌上的東西弄得一團亂,才蹙著眉頭道:“你不用做這些,隔壁的小套間里有專業(yè)的秘書。”
楊夢瑤這樣做事算不得錯,只是會惹得他厭煩。
他表情淡淡的:“你要真想過來上班,我就讓下面人給你安排一個輕松些的職位。”
他看著那個衣著精致的女人裝模作樣的做那些雜事,突然有些想笑。
公主一般的架子……她愿意來上班,公司里面其他的員工未必能遭的住這份折磨。
楊夢瑤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笑意盈盈地看了過來:“好啊。”
她補充了一句,言辭懇切,仿佛全是出自于真心:“只要是能陪在你身邊,無論是做什么,我都是很愿意的。”
………………………………
紀氏集團。
“你也未必太不憐香惜玉了吧……”
紀安陽坐在紀衡的辦公桌前頭,低頭隨手涂改了iPad上的一個數(shù)字,伸了個懶腰,然后在反光處看到了一個人影。
她挑了挑眉,壞笑著戳了紀衡一下,拿筆指了指外面那個水藍色的身影:“喏,這是又要過來給你送愛心茶點了吧?”
她撇了撇嘴,促狹道:“這位也真能跑,最起碼也有十次了……”
紀安陽斜斜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道:“嘖嘖嘖,還穿著那么高的高跟鞋,一趟又一趟的跑,你不心疼,我都要心疼了。”
紀衡有些厭倦的抬起頭來,煩躁地把手里的筆扔到了一旁,果然看到楊夢瑤端了一個托盤兒,身姿搖曳的往自己的辦公室門前走。
他心中的煩躁揮之不去,難得在外人面前說一句楊夢瑤的不好:“白白給下面添了麻煩……”
紀安陽笑嘻嘻地站了起來:“自己娶回來的好女人嘛。”
她頓了一下,想起了之前的溫喬,表情漸漸的冷淡了下來:“麻煩些也沒什么,不主動害人……就可以接受。”
………………………………
紀氏集團里,紀衡正在面無表情的享受這個上午來自于自己夫人的第11次服務(wù),溫梔卻剛剛從瓊脂的員工通道疲憊的走了出來。
她身心俱疲,眼皮沉重的厲害,似乎在眨眼的片刻就會睡過去,然后在睜眼的那一瞬間,又飛快地醒過來。
半死不活啊……
溫梔勉強支撐著自己走到了公交車站,爬上了去往醫(yī)院的車。
昨晚的夜班直接連了今天的早班,身上還飄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酒氣,走路都有一些跌跌撞撞的了,胃里雖然疼得厲害,溫梔卻想不起來要吃飯,下了車之后,就急匆匆的跑到了溫希的病房外。
“現(xiàn)在可以探視嗎?”
護士看她一眼:“當媽的都不知道自己孩子在哪兒嗎?昨天晚上就從ICU里搬出去了,到普通病房內(nèi)層去找。”
“謝謝。”
溫梔松了一口氣,倒過謝之后,就三步并作兩步的往普通病房跑去。
她心里閃過一層模模糊糊的喜悅,從ICU到普通病房……總是好事。
溫希的病房已經(jīng)換了位置。溫梔一路碰到護士就問,好不容易才找到女兒的病房,推開門,屋子里頭卻是空空的。
床頭柜上甚至還放著溫希從不離手的那個小豬玩具,可是溫梔茫然四顧,屋子里到處都沒有孩子的影子。
難不成是被人抱走了?
“嗚……”
正在溫梔嚇得肝膽俱裂的時候,從床下傳來一聲小小的抽泣,溫梔倒吸了一口涼氣,立刻蹲了下來,緊張地看了過去:“小希?”
角落里的小女孩雙手抱膝,身上的病號服蹭得臟兮兮的,大大的眼睛里面滿是淚水,瑟縮在病床下的最深處,像一只被主人拋棄的小動物一般:“媽,媽媽。”
溫梔又急又氣,口氣變得很差:“你在這里藏著做什么?媽媽以前不是說過,不要給哥哥姐姐們添麻煩的嘛?”
“趕緊出來,媽媽帶你去把臉洗了?”
溫希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一個勁的搖頭,泣不成聲,甚至還往更深處縮了縮,避開了溫梔的手:“不要……我不要出去。我……我是丑娃娃……”
小丫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時抽抽噎噎的,溫梔愣了一會兒:“丑娃娃?”
溫希哭得更兇了,把自己哭得滿臉通紅,幾乎要喘不上氣了:“溫希,溫希變成丑娃娃了,所以……嗚,所以媽媽不想要溫希了……嗚,媽媽喜歡漂亮的小女孩。”
小丫頭還不到懂事的年紀,眼睛里面卻已經(jīng)充滿了絕望,扯了一下自己的辮子,立刻有好多頭發(fā)掉了下來。
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掉了大半,護士和溫梔想了很多辦法,卻怎么都遮掩不過去。
溫梔看著自己的小姑娘,身體一僵,似乎突然被什么東西擊中了一般,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她的心臟處傳來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綿延在她的四肢百骸里:“小希……出來吧,寶貝,你不是丑娃娃。”
溫梔顫抖著把小丫頭撈了出來,緊緊的把她抱在了懷里,她也已經(jīng)泣不成聲:“你永遠是媽媽的寶貝,是媽媽眼里最可愛,最漂亮的小姑娘。”
溫希止不住自己的哭泣,一直小聲的抽抽噎噎,溫梔把她摟在懷里拍了好久,小丫頭才終于疲憊的睡了過去。
臉上淚痕未干,溫梔呆呆的看了女兒好久,直到主治醫(yī)生把她喊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