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閣里的眾太監和丫鬟們,在見到嬰寧四處亂砸古董陶瓷之余,大家無一不屏氣凝神,卻又大氣也不敢出一次,紛紛立在一旁,生怕會因此遭受牽連,被嬰寧給砸中。
倒是琥珀,跟著嬰寧的時間最長,不僅擔憂著自己,也更加擔憂著嬰寧:“常言道,過喜過怒者容易傷身。”
她原本想要勸說一番嬰寧,可是見到嬰寧在長樂宮所受過的那些委屈,琥珀情不自禁的搖了搖頭,要知道,在嬰寧嫁給駙馬之前,就那些大小姐的性子,向來都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
可是自從丞相去世之后,嬰寧便只能跟其他的女人爭寵,琥珀雖然急在眼里,卻又看在心里。
“既然心里不痛快,那就好好發作一通也好”琥珀想到這,急忙轉身,正要離開,不料,突然聽見了嬰寧在她的身后叫她,“琥珀,去把我父親的古漢月琴拿來。”
“古漢月琴?”琥珀微微一怔,倒不是她不清楚這古漢月琴的來歷:古琴原是先朝帝君與風國天子在百年交好之時,風國的使臣所送來的重要物件之一,本來贈送給了季國的朝廷,誰料到,季國的帝君竟念在丞相護國有功的份上,賜給了嬰家的府上。后在嬰寧出嫁時,又被當成了陪嫁的物件,僅是那幾件最為貴重的陪嫁物件之一。
琥珀的心猛地一沉:“夫人,你該不會要那把月琴?”她的心突然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沒料到,嬰寧在憤怒之余,竟然冷靜了下來。
“琥珀,你不明白,古人說過,音樂不僅可以舒緩人的心,還可以發泄七情六欲,最重要的是可以以琴聲會知音。”嬰寧說道。
琥珀卻突然挑眉:“夫人,以琴聲來相會知音?您的意思,該不會是?”
嬰寧卻扁了扁嘴,輕搖著手臂道:“這個無需解釋,想必駙馬文韜武略,自會明了其中的奧義……”
“是的,夫人,”琥珀連忙住了嘴,卻將那把懸在凝香閣高處之上的古漢月琴給取了過來。
柒巖原本和季染歌兩個人,一起離開了紫煙廬舍,卻不料,突然聽見了長樂宮今日不知為何,琴聲裊裊。
季染歌雖不言語,可是聽著柒巖那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有些不耐的努了努嘴:“駙馬的心,怕是還在別處吧。既然如此,強求也無益。”
季染歌說著,一抬手便輕撫著長袖,柒巖卻突然神色一怔,從恍惚中走了出來,一把便抓住了季染歌的胳膊:“對不起,公主。我剛才只是詫異,為何這長樂宮今日竟有鼓樂聲的陪伴,倒不是沒有其他的意思。”
“既然好奇,倒不如親眼去望一望,”季染歌一臉的不耐,心里卻是有些嘆息著,自己平時宿以王牌特工的身份自居,現如今竟又被這小小的鼓樂給絆倒了嗎?
柒巖卻突然對準季染歌那晶瑩飽滿的額頭上輕快而又深沉的一吻:“公主,你這樣真的是讓柒巖如何是好?”
“問一問你自己的心便能明白?”季染歌輕努著薄唇道,“若是心里沒有鬼,又何必害怕去望一望?”
“這……”柒巖原本還要說些什么,可是突然見到季染歌如此的神態堅定,便輕抿著薄唇,點了點頭:“也好,若是心里沒鬼,又何必害怕前往親自一探呢?”
他又繼續進一步補充道:“反正,我對嬰寧的虧欠已經償還了,現如今,只是去探一探,你放心我會速去速回的。”
柒巖起身便要離開夕顏閣,季染歌望著柒巖的背影時,情不自禁的搖了搖頭,他的背影不知為何,讓她看起來有些想起了什么。
柒巖離開了夕顏閣,一轉身他便徑直朝向凝香閣而去,大老遠便見到這嬰寧在凝香閣的高臺之上彈奏月琴,仿佛還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
柒巖聞見,這嬰寧平日里總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沒想到她倒是有些真本事的,雖然有些疑惑,可是終究決定,既然自己的心已經有了人選,那么又何必繼續去招惹?
猶豫了半天,正要離開,不料嬰寧竟突然琴弦聲斷,一抬手,竟然將月琴之上的一根琴弦給撥斷,剛好她修長的右手食指竟被斷裂的琴弦所傷,一滴鮮紅的血液竟從指尖低落在了古琴之上。
琥珀聞言,忙有些心疼,朝向嘴里“哎喲”連聲叫喚
著的嬰寧走了過去,她的臉上已然蒼白,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委屈,琥珀連忙一邊去抬高嬰寧的手,一邊滿臉關切的問著嬰寧:“夫人,你的手怎么了?怎么突然琴斷了,你疼嗎?”
嬰寧正要張著嘴說疼,可是她剛一挑眉,目光竟無意間透過凝香閣的高臺,窺見了底下走廊的陰暗處似乎正站著一個身影,那人看上去模模糊糊,只見到雙手背在了身后,一身白衣,可是卻又看不清人的長相。
雖然看不清人的長相,可是嬰寧卻又透過那人一身的矜貴與超然俊逸,隱約判斷出那個人應該便是駙馬柒巖本人了。
于是,縱使心里直想喊疼,可是貝齒卻又輕咬著下唇:“算了,我沒事。”
嬰寧這一反常的舉止,讓琥珀有些詫異,她輕眨著雙眸,對她問道:“夫人,你當真沒事?”
“嗯,”嬰寧點了點頭,琥珀的眉心有了一絲輕緩的舒展。竟不料有人在一旁的不遠處觀望著這一切。
柒巖原本轉身竟要離開,不料,嬰寧的琴弦竟在那一刻斷了,莫非這就是天意,是天意要讓他成為她的知己?于是,他便遲疑到有些駐足。
而這時,嬰寧雖然忍著疼,可是琥珀要為她包扎手指上的傷口,卻又忍不住輕喚了一聲,“好疼,”彼時,她正假裝一副漫不經心的朝向柒巖所在的方向望去時,不料柒巖竟真的走了過來。
“放開她,讓我來吧”柒巖緩緩的開口,一旁的琥珀吃了一驚,可是終究又松開了剛才那抓著嬰寧的手,點了點頭,嘴里稱著“是”,腳步便有些本能的往后退了幾步。
嬰寧有些怔然的抬頭,望著柒巖的臉,她有些驚訝,柒巖的聲音今日竟會有著前所未有過的溫柔,可是看著他的臉時,她卻感覺到了明顯的陌生與疏離。
“巖哥哥,”嬰寧忍不住喚道,可是見到柒巖臉上的突然堆起的那些憤怒,她卻又咂了咂嘴,急忙有些心虛的想要改口,“不,不,我是說駙馬……”
柒巖仍舊不發一言,可是雖然他一臉的緘默,甚至隱約還不知是在生著誰的氣,嬰寧卻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溫暖,雖然她觸碰到了一陣冰涼,可是心卻前所未有過的暖意。
柒巖輕撇著薄唇,終于等到用紗布裹好嬰寧的食指時,他方才抬起頭來:“嬰寧,不用謝。我只不過是剛好路過這里,因為聽見了你的琴聲。對了,你會彈奏月琴?”
嬰寧微怔著,貝齒緊咬著下唇,卻又點了點頭:“駙馬,我會一點兒的。”
“只會一點,就能談成那樣?”柒巖一邊說著,一邊操持著一副質疑對方是否正在說謊的目光,看向了嬰寧,嬰寧輕努著薄唇,之后便點了點頭,正要說些什么,突然聽見了一旁的琥珀急忙插著嘴道:“駙馬,您有所不知,我家夫人她自幼琴棋書畫無所不通。”
“噢,”柒巖淡淡的應了一句,轉身便要離開,嬰寧望著他的背影,慌忙正要叫“巖哥哥”,不料他卻突然回神過來,“對了,懂得古樂是一件好事并不低賤,還可以陶冶人的情操。你一個人沒事無聊的時候,可以在凝香閣多彈奏一些……”
嬰寧也是嫁進長樂宮以來,第一次聽見了柒巖的夸贊,竟不自覺的臉紅著,點了點頭。
柒巖卻也沒有再回頭,而是回到夕顏閣,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告訴給了季染歌。
季染歌原本有些疑慮,見駙馬遲遲沒有回來,以為他還會跟上次一樣,在凝香閣留下來,以歌舞茶香為伴,誰料到,霓裳執意前去尋,并且在替她打抱不平著這個負心漢。
季染歌輕努著薄唇,一臉不置可否,望著霓裳的背影,不料到,半路上霓裳竟遇見了駙馬,還將他給帶了回來。
“所以,你不僅給她包扎了傷口,還出言夸贊了她?”季染歌專挑著重點,又總結性的重復了一遍。
柒巖微怔著,點了點頭:“染歌,我的心是屬于你的,誰也搶不走。”
季染歌一臉的緘默,點了點頭。
雖然她能明白柒巖的心意,也明白他之前的心猿意馬,可是她的心卻仍舊遲遲糾結著,未能放下,若是嬰寧因此大做文章,甚至是得寸進尺……
季染歌深深地吸了口氣,對柒巖道:“駙馬,依我看,若是你真的如此欣賞古樂,倒不如我也開始為你彈奏如何?”
“染歌,你也會彈奏古琴?”柒巖正說著,突然卻覺得自己有些廢話了,季染歌堂堂正正的身為季國皇室的公主。
在季國,就連丞相府的千金,都會彈奏古樂,更何況是屈屈一個季國的公主呢?
季染歌輕嘆著搖了搖頭,“我當然也應該會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還有些失望的看著柒巖,不料柒巖一時間竟有些無措,一把將季染歌給攬在了自己的懷中:“染歌,對不起。我剛才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現在有了身孕,再說了萬一你也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