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被留在原地的勛貴子弟看著徐二的反應,又再看陳松意。
他們是沒見過她,但是聽徐二描述過不知多少回他在一只腳踏入鬼門關的時候被她救下,聽他說那個姑娘長得有多好看,氣質有多特別,所以一下就把陳松意跟他說的人對上了號。
“這就是徐二哥的救命恩人?”
“是挺好看的……不過怎么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他們站在京兆府的臺階上,跟徐二一起看著陳松意。
“為什么她跟珉哥也很熟的樣子?”
徐二在他們嗡嗡的說話聲中回過神來——
就算她跟大哥認識那又怎么樣?
那不是更有緣了嗎?
他們之間還多了共同朋友跟共同話題呢!
他生出了信心,想要上前去跟她說話。
只不過剛一動,徐二就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昨晚跟人打了一架,又被關了一晚,他這一身實在稱不上整潔。
徐二犯了難,只覺得自己打扮精致的時候見不到她,見到她的時候卻又這么狼狽。
“算了,反正我更狼狽的時候她也不是沒有見過。”
徐二嘀咕,這一下子就說服了自己,立刻離開了身后這群人,朝著他們快步走去。
陳松意見了風珉,第一件事就是問他武器打造得順不順利。
“順利。”風珉說,然后看了游天一眼,對陳松意道,“有了新的武器,回頭我們練練?”
剛分開的時候,她的《八門真氣》才練到第三重。
而經過一個多月在船上的時間,在游天的指點下,風珉也達到了第三重。
現在,十幾個人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對手。
他很想在陳松意這里檢驗一下,最好看到她不那么平靜的表情。
“好。”陳松意很自然地答應了。
游天看著風珉這勝券在握的樣子,想了想還是沒打擊他。
資質好比不上運氣好。
你是一月一個樣,可她是一天一個樣。
“陳姑娘。”徐二的聲音插了進來,他一上來就跟陳松意打招呼,“你還記得我嗎?”
陳松意看向他,見到他這副有些狼狽的樣子,想到昨天晚上裴云升在酒居里鬧的動靜。
能引開馬元清的義子這么久,讓裴云升跟常衡這么順利脫身,這其中顯然要感謝他的參與。
她于是對他點了點頭,客氣地道:“小公爺安好。”
見她記得自己,徐二心花怒放,完全沒有察覺到從身后投射過來的震驚視線。
無他,只是那幾個覺得陳松意眼熟的勛貴子弟終于認出她來了。
雖然那時她的衣著跟氣質跟現在完全不一樣,但他們不會認錯!
在京城各家的宴會上,在謝老夫人的身邊,在無數貴女隱含嫉妒的目光里——
那個主角,就是她。
“她、她是謝長卿的前未婚妻啊!”
而風珉跟謝長卿是摯友,他當然會認識她了!
“完了完了,誰去把徐二哥叫回來?”
人家連謝長卿都可以不要,你拿什么去爭啊?
十幾步之外,兩兩相對的四人里。
風珉知道她剛回京城沒多久就救了徐二,但游天不知道。
見徐二跑過來,心花怒放的跟陳松意說話,游天有些莫名地問風珉:“這人是誰?”
風珉:“我的一個小弟。”
徐二完全沒有在意跟她一起來的這個年輕道士。
游天身上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道袍在他眼中完全不構成威脅。
他只聽著眼前的心上人對自己說:“那日我救小公爺只是恰逢其時,當不得這么貴重的謝禮,我跟兄長想登門歸還……”
徐二立刻道:“登門做客我很歡迎,但是那些謝禮就不必歸還了,并不是多貴重的東西。”
畢竟整個穎國公府最貴重的就是他,她救了他,給她再多的謝禮也不為過。
他說完,又看向了風珉,埋怨道,“大哥你跟我的救命恩人認識,你怎么不早說啊!”
“行了行了,她救的人多了,不在乎你這點事。”風珉說著,做了個驅趕的動作,“我這還有點事,你們先回去吧。”
徐二很想說“你們要去做什么,也算我一個”,但風珉顯然沒有要帶他的意思。
陳松意也對他點了點頭,然后,他們三個就這么走了。
徐二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感到身后的同伴湊上前來,搭住自己的肩膀拍了拍,說道:“算了二哥,不要惦記了,輸給謝長卿不丟人。”
“什么輸給謝長卿?”徐二甩掉肩上的手,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這里有他什么事?”
“你不知道嗎?”剛剛搭上他肩膀的人同情地道,“你心心念念的陳姑娘本來是程家的養女,那個程家在京城沒什么名氣,她的養父就是小官一個,但她很有名啊。”
“她跟謝長卿定過親,是他的前未婚妻,不然你覺得珉哥為什么會跟她認識?”
“還有,你覺得珉哥對你跟對謝長卿的情分哪個重?他肯定是站他,不會站你啊。”
徐二呆在原地,然后炸了毛:“你們怎么不早說!”
……
回京以后,風珉就給自己的護衛放了假。
他也給那十幾個小少年在侯府里安排了住的地方,仍舊讓姚四他們先帶著。
今日出門來撈人,他沒有坐車,而是騎的踏雪。
知他過了午還沒吃午飯,等他牽了馬來,陳松意便邀請道:“走吧,請你吃飯。”
雖然她跟游天都是吃過午飯才出來的,但再吃一頓顯然不是問題。
“好啊。”風珉握著韁繩,摸了摸自己的馬,“去哪兒吃?”
陳松意報出了一家酒樓的名字。
這是一家開在東市的胡商酒樓,也是她第一天出城被攔下指路時,那四個西域商人要去的地方。
游天沒有意見。
他是第一次來京城,哪里有好吃的,風珉跟陳松意更熟。
“走吧。”既然決定好了,陳松意便率先往前走,走了兩步,腳下踩到了什么東西。
兩人看她停住了腳步,彎腰去撿起來,然后發現她撿的是他們都極其眼熟的三錢銀子。
從認識她第一天開始,她只要出門,都差不多每天都會撿這么多錢。
少女直起身,拋了拋這三錢銀子,確定自己身上的氣運徹底恢復正常了。
“看。”她拿著碎銀,對兩人說道,“有錢吃飯了。”
“就這點錢哪夠吃一頓的?”風珉搖了搖頭,牽著踏雪走到了前面,“你自己留著吧,我請客。”
經過船上一個多月的相處,他對游天的飯量有了直觀的認知。
就算去的是胡商開的酒樓,他們做的馕特別頂飽,把這三錢銀子全買了馕,只怕也不夠游天一個人吃。
胡商的酒樓價格實惠。
哪怕過了午飯的時間,里面依然有不少的人。
酒樓里的裝璜很有風情。
風珉把馬交給了酒樓門口的小二,讓他帶去喂草料,就跟陳松意和游天一起進了樓里。
進來以后,風珉本來打算直接上二樓雅間,陳松意卻指著一樓角落的空位道:“就坐這兒吧。”
風珉看了那個方向一眼,收回了上樓的腳步。
三人一起過去入座。
小師叔一邊走,一邊吸了吸鼻子。
空氣里飄著的烤馕香氣跟帶著孜然的羊肉香令他感到饑餓。
中午剛吃過的食物,現在好像就全都消化光了。
等一坐下來,風珉就毫不含糊的先要他們上二十個馕,再上一只烤全羊跟三份大碗的羊肉湯,接著拋出了一錠銀子:“先上。”
“好嘞!”
胡商的酒樓里用的都是胡人,有些相貌跟中原人差別不大,有些則跟他們像是兩個人種。
共同點在于,他們都會說漢話。
這家店里的客人也多是胡人。
坐在這里,滿耳朵聽見的都是胡語。
坐在矮桌前,風珉曲起了一條腿,說道:“雖然跟西域的商路開了,但是現在京城的胡人還是不多,他們都很團結。”
他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這里,熟絡得很。
向第一次來的游天解釋完,他又看向陳松意,對她說,“你一回來就做了很多好事,我都聽到了。”
“那都不算什么。”
陳松意搖了搖頭,“我還做了一件好事,回頭你就知道了。”
而她選擇在這里談事的好處,風珉很快就知道了。
周圍的胡人說話的聲音很大,他們交談的聲音幾乎被完全蓋過去。
中原人在這里很醒目。
如果有中原人進來,一下就辨認出來了。
等食物上來的間隙,陳松意就簡明扼要的把自己進京以來調查出來的事都跟風珉提了提。
在風珉整個人一下子緊繃起來的時候,她又補充道:“這些事厲王殿下已經知道了,我今天找你是有另外的事。”
聽到“厲王殿下”四個字,風珉本能地被吸引了注意,下意識地問道:“什么?”
這時,他們點的烤全羊整好端了上來,表皮還在滋滋地冒著油。
風珉往旁邊讓了讓,眼睛還盯著她。
游天的眼睛則一下子掉在了肉上,陳松意道:“先吃,待會兒人來了你就知道了。”
把烤全羊端上來后,小二并沒有離開。
他拿了一把匕首,直接開始熟練地切肉、分肉,仿佛不怕燙一樣。
把羊肉分到每個人的盤子里,他說了聲“慢用”,然后退開。
陳松意既然說還要等人,風珉也確實餓了,于是就沒有拘束,直接抓起了還燙手的烤羊肉,開始大快朵頤。
一只烤全羊,大概夠六到八個人吃。
可對游天來說,他一個人就能吃完一整只。
在陳松意要等的那幾個好朋友來之前,他們這一桌已經解決了第二只烤全羊。
那二十個馕也一個都沒剩。
幾個西域商人一進門就聽到了一片驚嘆。
他們昨天在相國寺見過陳松意以后,聽她的話把手里剩下的種子跟香料都脫手了,準備買了茶葉跟絲綢,就立刻動身回西域。
只不過買賣進行得并不很順利。
因為他們當中最擅長講中原話的那一個,也不擅長跟京城的奸商打交道。
他們去買茶葉跟絲綢的時候,對方總覺得他們人傻錢多,總想坑他們。
所以生意談不成,東西買不到,幾人都有點喪氣。
中午回到這里來吃飯,原本想著下午再換個地方看一看,就見到陳松意竟然在這里。
她就坐在那個不斷引發驚嘆的位置,看到他們,便朝他們揮了揮手。
“是她!”
幾個西域商人一見到她,立刻喜笑顏開,朝著這邊走過來。
從來了京城以后,每次見到她,都能有好運。
等他們來到桌前,看到一個人就吃了一整只羊的游天,也忍不住發出了驚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