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看著陳鋒遞來的腰牌,搖了搖頭,說道:
“謝謝陳大哥抬愛,也謝謝諸位的認可,但小刀現在不能接受,我,不能離開銀城,我要守護這里!
這里還需要我。
但是,若諸位兄弟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就像眼下,小刀定鼎力相助,絕不推脫!”
陳鋒無奈的勾勾嘴角,收起腰牌,拍拍小刀的肩膀,說道:
“俗話說,再一再二不再三,我不會邀請你第三次,除非你主動加入,我亦隨時歡迎。”
一個插曲,并未耽擱多久,幾人隨著火光深入,前方兩人探路,后方兩人掃尾。
井然有序,大約前進了一刻鐘,忽然有人痛呼倒下,竟是前方探路的人。
情況有異,眾人馬上聚集一起上前查看。
一只鴿子蛋大的黑色毒蛛,竟然被拍扁在頸上,而被咬到的人,也是迅速抽搐,口吐白沫,只要拖延片刻,便會一命嗚呼。
幸好黃茂在,立刻解毒,倒也沒事。
噼啪一響,借著火光抬頭看去,一只毒蛛剛好掉落在火苗上,發出嘶嘶聲。而半空,密密麻麻的吊著毒蛛,正在緩緩降落。
“快走。”
眾人快速奔跑,幾個轉彎后,離開毒蛛之地,也徹底進入了九宮十絕陣大陣之中。
迷宮!
幾經輾轉,不是繞回原地就是死路,當再次走上原路,李柏然索性趴在地上,拿著夜明珠尋找著什么。
陳鋒見小刀滿臉疑惑,開口說道:
“李柏然擅長追蹤,尋找痕跡。”
小刀了然,陳鋒手下除了身手不凡,能人奇士也是頗多,原來李柏然竟是擅長這些。
隨著李柏然不斷移動,一行人也在緩慢前進,終于走上了新通路。
就算是新通路,依舊和原來的一樣曲折。
小刀見此糾結道:
“迷宮墻壁直接連接地面,根本看不到全局,而且據銀城老人講銀城過往,曾提起過,銀城底下有挖銀礦道,卻沒說過如何出入。”
陳鋒撫摸著著佩劍,目光凜然說道:
“無礙,我們先不急走回路,要先殺了暗處的人,斬草除根,才能……”
陳鋒還未說完,一支長矛透墻而出,險些刺中陳鋒。
一行人立馬開始戒備,哪知,墻壁兩側開始毫無章法的射出長矛,兒臂粗的長矛,射出來,直接釘入對面墻壁,入墻至少三寸,可見力道不小。
并且片刻不歇,一看便知,非人力所為。
長矛在通道內毫無章法也無次序的胡亂射出,兩側墻壁加頂部,此時猶如窗戶紙一般脆弱,幾息之間便布滿黑洞。
小刀身形快速,躲閃而過,偶爾砍斷一根長矛,也是震得手臂發麻。
李柏然焦急的汗水,沿著鬢角滑落,努力睜大眼睛,借著微弱的光線巡視四周。手中不停,迅速解開背包。
突然眼神一亮,驚喜的說道:
“找到了,在那!”
此時一個身材精瘦的人,立馬接過李柏然交予的東西,叼在嘴里。
李柏然拿出的物件,甚是奇特,通體金屬拼接,看得出來,是剛剛拼好,其表面顏色深淺不一,應是拆卸的零件。
身材精瘦的人,借著釘在墻壁上長矛,攀上頂部,時而扭曲柔韌的身子,躲避長矛的攻擊。
李柏然在下面喊道:
“向左五尺,那兩個凸起,破去中間的泥土,插入。”
按著李柏然所說,幾個扭身跳躍,快速將手中物件插入。
隨后,機括咔咔響動過后,通道內果然不再射出長矛。
剛要緩口氣,變故突生。
長矛一停,地面又裂開,一條裂縫由遠及近,原本結實的地面開始凹陷坍塌,露出黑洞洞的坑洞。
看著地面一直脫落,墻壁卻是紋絲不動,不用陳鋒吩咐,一行人,借著剛剛射出的長矛,爬上墻壁。
長矛并不粗,身體重的人,長矛被壓的吱吱呀呀。只好每一根都小心試探,以免斷裂。
李柏然提起背包,便是一頓嘩啦直響,剛拉住一根長矛,咔嚓,斷了。
李柏然看了一眼背包,忍著心痛放下,若想活命,定是要放棄自己的寶貝,否則,根本無法前行。
小刀的青岳鋒,又長又重,此時亦顯得累贅,只是小刀卻是將青岳鋒的累贅,當成了助力,將其橫穿在長矛之間,既減輕了重量,又穩了身形。
地面脫落后,隨著夜明珠的晃動,映出底下的異常,陳鋒大喊道:
“快走,向迷宮中間走。”
陳鋒知道,迷宮中間有中樞,是最危險的地方,但也是停止機關之地。
可是,到底哪里才是中間,已經沒人在意,這里無法識別方向,只有向著地面沒有開裂的方向走。
一行人,聽見陳鋒語氣焦急,隨其視線向下看去,這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地面之下不到一丈距離,赫然寒光點點,卻是鋒利無比的金屬尖頭,莫說掉下去如何,就怕那也是機關控制,若是射上來,可是避無可避。
地面脫落不僅僅是一條路,周圍岔路中也是插滿了長矛,陸續開裂,沒了地面。
最先探路的人,手腳靈活,每次都壓得長矛吱呀響,發現不穩固的,也好做個記號。
如此,幾乎拿命在探路。
果不其然,探路一人,忽然一腳踩斷長矛,伸手向前抓另一根,也同樣是腐朽木質。
早有心里準備,見此也不驚呼,隨之掉落,只有一聲悶哼,和血肉穿破的聲音。
身為陳鋒屬下,見慣生死不假,但大家都是有血肉之人。
此時個個咬牙切齒,雙眼微紅,但身體也僅僅一頓,便繼續前行。
眼見長矛漸少,也看得見不遠處的地面,卻沒有一人歡喜,因為地下的機關開始發動了。
一陣機括聲嘎嘎作響,地下寒芒數量逐漸增加,一排排咔咔升起,如催命曲般,眾人越發加快速度。
快點!再快點!
嗤啦一聲,小刀的一片衣擺被掛在斷裂的長矛上,扯得小刀險些跌落,小刀索性一把撕掉。
即使危難時刻,陳鋒一干手下依然保持著大人在中間的隊形。
小刀走在陳鋒后面,眼看中間幾人再攀爬幾下就可躍到安全地面,此時,地下暗器卻飛了上來。
暗器帶著尖銳的呼嘯,如死神之箭,齊刷刷射上來。
飛躍落地還有幾根長矛遮擋,已是來不及了。
突然一個身影從小刀身后飛來,剛好倒在陳鋒腳下的長矛間,小刀急中生智,一個翻身,站在青岳鋒的刀身上。
剛剛站定,便被眼前一幕震撼,暗器打在刀身上叮叮作響,卻猶如打在小刀心房,每一顆都能使心如針扎。
眼前,暗器不斷射中橫躺的那人,不算高大的身軀,即使劇烈抽搐,也不移動分毫,咬著牙,面上帶著堅毅,穩穩的遮擋住上面的陳鋒和他的三個得力干將!
陳鋒抓著長矛的手,骨節泛白,緊緊閉著雙眼仰起頭。
好男兒忠肝義膽,只流血,不見淚。
危難時刻方現豪情大義,不是哪個兵,都視將軍為兄弟,也不是哪個兵都會為將軍赴死……
如此舍身舉動,讓小刀深深動容。
一波暗器過后,稍稍停頓,機括聲卻是依舊。
向下望去,又見寒光點點正井然有序的增多,顯然還有下一輪。
來不及悲傷哀吊,剩余幾人立馬抓緊落地。
當小刀最后一個落地,到此,只剩下陳鋒的三個手下,黃茂、李柏然、婁明青!
李柏然先一步探查回來稟報,說道:
“大人,前方有新鮮足跡。”
小刀立刻想到,這是敵非友!
既然有人,定是有安全之路,陳鋒毫不猶豫說道:
“追!”
幾人健步如飛,過了痕跡之后,卻隱約傳來一陣飄渺琴聲。
忽遠忽近,如絲如縷,滲入人耳,勾人魂魄。
婁明青先一步駐足,越是往前,琴聲越清晰。
陳鋒和小刀幾乎同時放慢腳步,眉頭深鎖,面容糾結。
李柏然面色潮紅,眼神迷茫,嘴角卻是帶著危險,緩慢向里面走去,剛走拉開兩丈距離,婁明青頓時喊道:
“都停下!”
小刀和陳鋒驚醒,其余人也發現了不對勁,正面容糾結,卻是停下了腳步,唯有黃茂仿若未聞般,繼續走著。
琴音夾雜一股花香傳來,不由得被牽引心神,使人眼前幻影疊疊。
黃茂背著幾人繼續前行,面色已是紫紅,嘴角黑血溢出。
婁明青見阻止無用,立即掏出一個竹筒,拔開蓋子,頓時,一股惡臭散開,黃茂腳步減緩,其他人均定下神來。
李柏然箭步上前將黃茂拉住拖回,手持竹筒,直接扣在黃茂口鼻上。
“嘔……”
霎時,比竹筒更難聞的酸臭,彌漫周圍……
黃茂吐了,黑紅一灘,絕不是胃中正常消化物。
婁明青立馬拿出水袋,黃茂眼中逐漸清明,卻是奄奄一息,輕搖頭顱,緩聲說道:
“不必了,省些水吧。”
說完不由得呼吸粗重起來,嘴角黑血蜿蜒。
不待陳鋒詢問,婁明青便說道:
“前方大陣,以音律迷惑心神,催發幻覺,只是,黃茂怎會中毒?”
不疑有他,幾人都清晰的聞到了一股花香。
只是,為何只有黃茂有事?
黃茂咳出一口黑血,氣若游絲的說道:
“是我大意了,這毒該是在怡紅樓,毒血蜂下的,我當時竟沒有發現!
方才一刻鐘前已經開始發作……”
一說到中毒,婁明青立馬搜尋黃茂的衣衫暗格。
黃茂出身神醫谷,但凡出谷游歷子弟,每人都有一顆解毒丹,可解百毒,傳言,若是中毒死亡半刻鐘,都能搶回一口氣,以便挽救。
婁明青正翻找時,黃茂面色愈加暗淡,四肢逐漸退去溫度,用著所剩不多的力氣握上婁明青的手腕,說道:
“不用找了,我早吃了,沒,沒有了。”
說罷抬眼看向陳鋒,嘴邊露出安心的微笑。
“大人,不能再跟隨您了,請保重,咳咳,殺不盡的蓬萊狗……”
低頭,終究還是有些不甘心的死去!
見此幾人均明了,黃茂給每人一顆普通的解毒丸,而陳鋒吃的,定是黃茂的救命藥。
陳鋒如遭雷殛,不可置信的渾身顫抖著,顫顫握上黃茂漸漸冷卻的手,輕聲說道:
“若有來生,必做親兄弟,換我保護你……”
一滴熱淚,打在相交的手上,卻再也溫不暖冷卻的體溫。
陳鋒悲從心生,仰頭大吼:
“啊!!”
話音一起,琴聲不知緣由的消失。
陳鋒起身直奔前方,見此,幾人立馬跟上。
幾人走上一條幽黑通道,墻壁已無苔蘚,光線照不到深處,李柏然便將夜明珠丟過去。
當夜明珠滾過,照到下一路口,空無一物。
琴聲已停,此時卻換上琵琶聲。
琵琶曲調激昂,萬馬奔騰,如熱血疆場,廝殺一片,而后又是戰敗的蒼涼。
幾人如身臨其境,血液隨著音律不斷翻滾。
炙熱,激昂,冰冷,頹廢,哀痛。
諸般情緒,噬咬人心。
李柏然最甚,胡亂揮舞著手臂,而后跪地悲泣,好不絕望。
婁明青定定神,當即狠狠將竹筒一摔,臭氣彌漫四周,而后咬破手指,點在眉心。
琵琶聲稍有停頓,借此,婁明青爆喝道:
“以血為媒,定神不亂!”
爆喝引得幾人看去,只見婁明青盤膝在地,雙目墨瞳似漩渦,即便幾人不在一處,卻同時感到婁明青就在看著自己,僅僅看著自己。
婁明青未張嘴,卻傳來飄渺之聲:
“暫閉五感……”
順應婁明青之意,不在抗拒,一陣眩暈過后,琵琶不再動聽。
不過殘曲斷章,磕磕絆絆。花香依舊,也僅僅是普通的花香,不再誘人。
婁明青盤坐在地,已是面色蒼白,呼吸粗重,干咽了一下,說道:
“我已盡力為大家下了精神暗示,此為守住心神之法,并無害處,可抵兩個時辰。”
琵琶依舊難聽,該是發覺不能蠱惑人心,便漸漸的消失。
李柏然伸手扶起脫力的婁明青,跟上陳鋒的腳步。
沒走多遠,機括聲音又響了起來,墻壁震動,土石掉落,一根根成人手臂粗長的鐵錐,從墻體里伸出,兩邊墻體也開始緩緩靠攏。
看鐵錐錯落分布,好似一張無盡頭的牙床,若是合璧,就是僥幸沒有洞穿身體,也會被擠成肉餅。
陳鋒看著靠攏的墻壁,蹙眉說道:
“觀其合并速度,差不多半盞茶時間,在此期間,我們必須走出去。”
說罷,幾人加快奔跑,本以為拐入其他路口便好,哪曾想,其他路口情形也完全一樣。
李柏然直抓頭發,焦急的說道:
“這方狹小,另一方定然寬闊,可是,怎不見寬闊?啊……”
如今通道,是避無可避,又不能原地停留。
跑,當然要跑,只是到底要往那邊跑,成了難題。
此時小刀突然跳出來,率先跑向前方,跑前還喊道:
“跟我來!”
陳鋒自是一百個相信小刀,陳鋒一動,剩下兩人立馬跟隨而動。
完全是直覺,小刀帶著幾人,瘋狂奔跑!
果然小刀沒有猜錯,隨著小刀的引路,在墻壁合攏前,婁明青最后堪堪跳出來,本就脫力,此時累的癱在地上大口喘氣。
回望緊緊咬合的墻體,鐵錐相互穿插,深入墻體,擠壓蹦出的石塊,在鐵錐之間,都已變成碎石,幾人不由得暗自捏一把冷汗。
幸好……
安全通過后,休息片刻,又起身出發。
眼前沒有迷宮岔路,一條通路筆直向前,走出百步,也只有一個小出口。
說是小出口也不恰當,李柏然看著眼前出口,糾結的說道:
“這是狗洞?”
小刀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也不清楚……
眼前出口,僅僅是三尺見方的一個洞口。
一頓搜尋別無他路,也只能硬著頭皮鉆進去。
洞內不算很大,不到十丈見方,還算平整,石墻上生長著只有潮濕的地方才會長的青苔,這在銀城地界無疑算上是罕見。
地面方方正正的地磚,已經看不出原本模樣,上面不僅有沙土,還有干枯的植物,奇怪的是,地磚縫隙內青苔比墻壁還要茂盛一點。
室頂一個圓形浮雕,似一個縮小的迷宮圖案,想回到地面,無疑是向上走。
除了陳鋒和小刀,其余幾人便依照身材大小搭起人墻,撐著李柏然,在室頂一頓摸索。
小刀看著青苔和洞口,隱隱覺得哪里不對,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剛要出聲,便聽見石板摩擦聲,聞聲望去,只見進來的洞口緩緩合攏。
洞口本就窄小,根本來不及逃出一個人,何況,幾人注意力都在搭人墻,和室頂浮雕上。
見此,頓時人梯散開,李柏然氣得抬腳向洞口踹去,一臉兇狠駭人,說道:
“一群畏首畏尾的鼠輩,莫要讓我活著出去,不然定要將他們挫骨揚灰!”
小刀拉住李柏然,說道:
“冷靜一下,你越是如此,他人越是得意,冷靜下來,但凡機關,必有破解之法。”
“可看出什么門道?”
此時,李柏然一臉愁苦,雙眼布滿血絲,顯然也是焦慮過頭之態。
片刻,李柏然說道:
“頂部定有通路,只是,只是……”
李柏然支支吾吾,急的陳鋒捏緊拳頭,骨節咔咔作響,怒吼道:
“還不快說!”
李柏然一咬牙:
“只是,八成是開啟這方機關的位置!”
幾人頓時心中一涼,剛剛該是李柏然去摸索頂部,才觸動機關,使洞口封閉。
不待幾人深想,只聽頂部傳來隆隆聲響,細聽之下,竟然是水聲激蕩。
小刀大喝道:
“不好!這洞內必然會被水淹沒。”
不疑有他,隨意一看,滿室青苔便是最好的證據。
李柏然卻抱著希望,說道:
“淹了也好,我們便可以順著灌滿的水流,浮上去。”
李柏然想法固然好,只不過等水流下來時,幾人變了臉色。
水確實從頂部流出,只不過是從巴掌寬的圖案線條處流出,并未大開。
隨著水位上漲,幾人開始在水中游蕩,并不斷的摸索四壁,希望找出機關。
小刀也用長刀捅入頂部水流縫隙處,來回試探敲擊,說道:
“頂部石板厚度測不出,無法破開,上路行不通,”
室頂極厚,又沒有借力,即使幾人全是大力士,也于事無補。
眼看空間只剩半個身位的距離,李柏然魔怔一般扣著頂部的花紋。
神情似癲,口中念念有詞,說道:
“法自術起,機由心生,九宮十絕,九進九出,十絕十生,陣中必有眼,無眼不是陣……”
盡管水中有浮力,小刀的青岳鋒還是沉的墜手。
突然靈光一閃,立即動身潛向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