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遠(yuǎn)風(fēng)之所以不看好這一次合作，一是因為他覺得文冰拿出來的這個劇本，但凡是個理智一點的演員就不會接，除非導(dǎo)演是陳子安，二是他也知道，周云現(xiàn)在接戲比過去更加謹(jǐn)慎，再加上馬上要進(jìn)組拍《殺曲》，周云肯定是要為《殺曲》做準(zhǔn)備的，她怎么會答應(yīng)文冰的新片呢。
但是，這話他自己不會說給文冰聽。
他要讓文冰自己去碰壁。
姚遠(yuǎn)風(fēng)一直不想看到文冰和周云的關(guān)系這么鐵。他們兩個捆綁到一起，他就沒有多少可以運作的空間了。
就像是《女殺手》，整個拍攝過程中，新盾再強勢，也無法擰過他們兩個人。
姚遠(yuǎn)風(fēng)欣賞這兩個人的才華，但也不愿意看到他們凌越在自己之上。
如果能夠讓他們兩個人分道揚鑣，那對他來說是最好的。
當(dāng)然，無論如何，姚遠(yuǎn)風(fēng)都不會跟他們兩個人分道揚鑣。
無論是對他，而是對新盾，文冰和周云都是現(xiàn)階段必不可少的合作伙伴。
……
文冰去找周云。
周云都愣住了。
文冰從來沒有跟她聊起過這個劇本。
“這是我很久之前就寫好的，但是因為要拍的本子太多，所以我一直沒有時間弄這個。”文冰說，“現(xiàn)在《一山二虎》第二部的劇本要改，正好我的時間騰出來了，我就想利用這個時間把這個本子拍了。”
文冰一臉興沖沖的。
周云接過這兩頁紙，從頭看起。
文冰見狀，就閉上嘴，沒有再打擾。
劇本很短，十分鐘就讀完了。
周云有些詫異地說：“這不是大綱嗎？”
文冰說：“就是劇本，因為本來就是她一個人在獨居嘛，所以對白也少。”
“行吧。”周云算是理解了文冰的想法，“你是想拍一種獨居的狀態(tài)？還是？”
單純從這個劇本上，是看不出來什么的。
文冰說：“我想呈現(xiàn)一種……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表達(dá)，就是人內(nèi)心深處的孤獨，很多城市里的人，都說身邊雖然人很多，卻仍然很孤獨，下班之后，一個人回家，跟朋友們聚會狂歡之后，那種突然襲上心頭的惘然。”
“但是你劇本里寫的這個地方是在鄉(xiāng)下。”
“是的。”文冰點頭，“我就是想看看，一個人如果因為厭惡了城市中的這種熱鬧和孤獨感，選擇回到鄉(xiāng)下，讓自己完全沉浸在真實的生活中，這種孤獨感是否會得到緩解，我常常看到一些報道，說有人拋棄了城市生活，到深山老林中去定居，享受山野之趣，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享受了山野之趣，但我想知道，他們的內(nèi)心的孤獨感是否得到了消解。”
周云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過，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其實你自己現(xiàn)在也沒有答案？”
“沒有。”文冰理直氣壯地?fù)u頭，說：“如果有答案的話，我就不會想要拍這樣一部電影了，你知道的，我喜歡在拍攝的過程中去找到一些東西，不像《一山二虎》和《女殺手》，它在拍攝之前就已經(jīng)設(shè)定好了，當(dāng)然，新盾花了很多錢，也不可能讓我胡來，但是這個電影，我想重新按照我的方式來拍。我知道你十二月要去拍《殺曲》，所以，只要你這邊OK，我們十一月就可以去拍，也不用拍很久，差不多二十天就能拍完，實在拍不完也沒有關(guān)系，等你拍完《殺曲》我們再接著拍。”
周云陷入沉默之中。
文冰看到周云沉默，頓時有點緊張。
“怎么了？”文冰問，“你不想拍嗎？”
周云搖頭，說：“不是不想拍，只是我前段時間過得比較糟糕，我在想是不是我連軸轉(zhuǎn)的原因，我怕又突然接這么一部電影，又連軸轉(zhuǎn)，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內(nèi)心的平靜就又失去平衡了。”
文冰驚訝地看著周云。
“啊？”
周云無奈地說：“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是真的，前段時間拍《海上沉月》，我整個人都很難受。”
文冰說：“我……”
他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撓了撓頭。
周云說：“我愿意陪你拍這個電影，但是，你看要不要往后挪一挪，我是真的不想再連軸轉(zhuǎn)了。”
文冰皺起眉。
他猶豫了一下，說：“我怕我之后兩年都沒有時間，還有好幾個戲都在后面等著我拍呢。”
兩個人面面相覷。
但是文冰沒有猶豫多久，就說：“沒事，你如果不想拍就先不拍。”
周云感到抱歉。
文冰說：“沒關(guān)系啊，我再看看。”
他從周云這里出來，有些惆悵。
好不容易搞定了姚遠(yuǎn)風(fēng)那邊，結(jié)果沒有想到周云這里又遇到了難題。
如果周云現(xiàn)在不能拍的話，等到了明年，文冰就要拍《一山二虎》第二部，以及啟動《女殺手》第二部的工作了。
這都是不能夠往后拖的工作，上映的檔期都定好了。
那這部電影還拍嗎？
如果現(xiàn)在不拍，再要拍的話，就要等兩年之后了。
換別人來拍？
文冰腦海中浮現(xiàn)出這個念頭。
他的電影，女性角色首選都是周云。
自從開始拍電影以來，他的女主角就沒有換過人。
換另一個女演員來拍，文冰也沒有那么把握。
因為這種沒有詳細(xì)劇情的故事，太需要導(dǎo)演和演員之間惺惺相惜了。
如果彼此之間無法信任，那是絕對拍不好的。
文冰也沒有另一個這么信任的女演員。
周云送走文冰之后，自己也陷入了糾結(jié)之中。
跟文冰合作，她怎么會不愿意。
如果不是前段時間的心理狀態(tài)和情緒狀態(tài)讓她心有余悸，她說什么也答應(yīng)了。
晚上，周云跟周覽在外面吃飯，說起這件事。
周覽一聽，眼睛頓時就亮了。
“那讓小鏡去演怎么樣？”她問。
周云面露遲疑之色，“這樣合適嗎？文冰來找我演，我拒絕了還把小鏡推過去。”
“這不是因為你演不了嗎？你演不了那就讓小鏡去試試唄。”周覽說，“而且，這么好的一個機會，說不定小鏡就能提名幾個影后回來。”
周覽的心思全在這些上面。
周云說：“那你去聯(lián)系文冰看看唄，看文冰愿不愿意。”
周覽立即點頭，說：“好。”
……
上個月，汪鏡上了一部戲。
這部戲是她去年拍的一部網(wǎng)劇。
水花不響，甚至還有不少人在批評汪鏡演得差。
雖然周圍沒有人說什么，可是汪鏡也知道，其實很多人都在說，她如果不是跟周云演了《幕后》，現(xiàn)在還只是個無名之輩呢。
在成千娛樂這家公司，嫉妒她的人很多。
她的處境本來也尷尬。
經(jīng)紀(jì)約簽在成千娛樂，但因為周覽和周云成立了工作室，她的經(jīng)紀(jì)人又是周覽，導(dǎo)致她有點兩邊靠的意思。
偏偏成千娛樂的女演員儲備遠(yuǎn)比男演員豐富，因為周覽和周云這邊工作室的資源，成千娛樂這邊的資源基本上分不到汪鏡的頭上，甚至希望汪鏡能夠帶成千娛樂的新人。
這一點被周覽非常強硬地給拒絕了。
開玩笑，汪鏡自己現(xiàn)在都還在上升期，還沒有成氣候，帶哪門子的新人。
總而言之，汪鏡現(xiàn)在的發(fā)展有點被架在那里了。
有點虛名和地位，好歹一只腳踏進(jìn)了電影圈，但是又沒有完全踏進(jìn)去，找來的電影項目，都不能跟《幕后》比，哪怕是小成本的獨立電影呢，只要劇本好，周覽也樂意給她接，但是也沒有人送劇本。
但要是就這么放棄了這點虛名，還是回到從前的網(wǎng)劇圈子，去演個普通劇集的女主角，周覽又覺得實在是浪費了《幕后》給汪鏡帶來的提升。
現(xiàn)在，周覽給汪鏡接戲，都是以“逼格”為重心。
這件事她都沒有跟周云說。
因為周覽知道周云肯定不會同意她的看法。
周云從來都說，沒有什么比劇本、戲本身更重要的。
周云自然是能說這個話的。
但是，周覽作為一個經(jīng)紀(jì)人，她不能夠這么理想主義。
她知道，在這一行，很多人空有才華而無法施展。
她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把她的藝人推出來，推上去。
而且，這一行就是這么功利。
有的演員，他演得很好嗎？他拿過什么獎嗎？
都沒有，但是，因為他一直都是演的大導(dǎo)的戲，或者是獨立制作的逼格之作，所以，所有人都高看他一眼，品牌也買單，在觀眾們的心中，這個人的地位也高。
別以為每個人的成功都是實打?qū)嵉摹?
汪鏡如果不走逼格路線，還是去競爭小花圈，走流量路線，那競爭壓力就大多了。
所以，如果汪鏡沒有接到合適的戲和角色，周覽寧愿不讓她接戲，也要維持她現(xiàn)在的逼格。
如果汪鏡能夠演文冰的這部新電影，那哪怕這部電影就是個小制作，哪怕最后票房不好，也沒有關(guān)系。
因為汪鏡的逼格上去了。
她演了文冰新片的女主角。
單這一條，就讓她跟其他的女演員拉開了差距。
讓周覽沒有想到的是，汪鏡這邊竟然不愿意演。
“這肯定是小云姐不演，才輪到我的機會，還是算了吧。”汪鏡說，“本來現(xiàn)在就有很多人說我是在靠小云姐，我也不介意他們這么說，這確實是事實，但是我不想讓大家形成這樣一種既定的印象，好像我只能靠著小云姐才能接到戲一樣。”
周覽聽汪鏡這么一說，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她不禁嘆了口氣。
“你想清楚了？這可是文冰的新戲。”周覽說，“你不演，別人肯定也搶著演的，如果不是因為你小云姐馬上要去拍《殺曲》，這個機會也不會流出來。”
汪鏡認(rèn)真地說：“覽姐，我不演，我可以靠自己。”
周覽無奈。
汪鏡這是在自己跟自己較勁兒。
周覽本來想說點什么，但是也知道，無論她說什么，其實都是老生常談的話。
她要說的，汪鏡都知道。
可是她也明白汪鏡自己的心氣。
越是這種時候，周覽越是注意汪鏡的心情，她不想好心辦壞事，不想用一種自以為“對你好”的態(tài)度，讓汪鏡氣悶。
“上個星期《千金不下堂》播出了。”汪鏡忽然沒頭沒腦地提起了一部劇。
周覽回憶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宋遲公司制作的一部劇集。
成本不高，網(wǎng)劇，男女主角都是新人。
周覽并沒有關(guān)注這部劇，如果不是汪鏡提到，她都不知道這部劇播了。
“怎么了？這部劇有什么新聞嗎？”
汪鏡說：“這部劇喜歡的人很多，我看到很多人都在推薦這部劇。”
周覽一愣。
汪鏡說：“覽姐，如果有這樣的劇本找過來，我也想演。”
周覽直到這個時候才明白，汪鏡提起《千金不下堂》這部劇的目的是什么。
但在她明白的一瞬間，心里頭也感到一陣惱火的難堪。
這樣的劇，周覽是不讓汪鏡接的。
但是汪鏡現(xiàn)在顯然是有了自己的主意。
“這種戲……”
“這種戲也沒什么，我覺得小云姐有句話說得很對，只要劇本好，角色演出來，觀眾喜歡，那就是好戲。”汪鏡說，“覽姐，我知道我現(xiàn)在的演技并沒有好到哪兒去，我也不能夠一直躺在《幕后》這部電影上去坐吃山空，如果這幾年我仍然接不到好戲，那我就白白耽誤時間了。”
周覽：“小鏡，如果你演《千金不下堂》，會有很多人說你的資源降級，說這是你過氣的征兆，你不擔(dān)心嗎？”
汪鏡：“擔(dān)心，但是如果我一直沒有戲可以演，只能等，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夠等到一個像《幕后》這樣的戲，覽姐，你也知道，這是可遇不可求的。”
……
汪鏡會有這樣的態(tài)度，周覽事后回想，卻也不覺得意外。
實在是因為這小半年來，汪鏡一直沒有接到好一點的角色，不是配角，就是客串，一個成了名的演員，大部分時間都在等，她心里面焦慮也是正常的。
周覽也不是沒有想辦法，只是在影視市場，尤其是電影市場，大女主的戲基本上輪不到汪鏡。
沒有人認(rèn)為她現(xiàn)在能扛劇、扛票房。
周覽即使跟所有人的電話都打了個遍，大家愿意拿出來的角色，也頂多是個好一點的配角。
周覽自己都在思考，是不是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但不管怎么說……
周覽一想到汪鏡拒絕了文冰的新戲，她就徒然生出一種無奈感。
隊伍不好帶啊。
周覽又慶幸，幸好還沒有跟文冰提這件事，否則跟文冰提了，文冰又答應(yīng)了，這個時候汪鏡再拒絕，那就糟了。
周覽一邊開車，一邊思索這件事。
汪鏡不演，那喻楚呢？
周覽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打算，因為喻楚正在劇組里。
她這個拼命三娘，接戲接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把自己的檔期都給填滿了。
喻楚壓根就沒有打算要給自己走逼格路線，而周覽也從來沒有這個打算。
喻楚的起點跟汪鏡不一樣，她屬于那種起點一般、星運也一般的演員，資質(zhì)不是很高，長相也不是特別出眾，勞模一般地一部接著一部戲在拍，知名度漲幅有限，如果不是年初的《深海》讓喻楚名氣大漲，她現(xiàn)在恐怕仍然還是只是一個三線演員。
這也是為什么喻楚現(xiàn)在要做一個“拼命三娘”的原因。
她不能讓自己從大家的視野中消失太久，她要維持自己現(xiàn)在的知名度和曝光。
否則，她會慢慢過氣。
她自己這里的幾個女演員都演不了，那其他人呢？
周覽并沒有因為自家女演員演不了這部戲就把它擱置到一邊。
她把演藝圈里有名有姓的女演員都在自己腦海中過了一遍，仔細(xì)盤算，然后給文冰打了個電話，約他出來見面。
文冰正為要不要找別人拍這部電影發(fā)愁呢，接到周覽的電話，不知道她找他是要說什么，一肚子疑惑去了。
“導(dǎo)演，有段時間沒見了啊。”周覽熱情地跟文冰打招呼，“這是我之前去法國給你買的禮物。”
周覽送過來一個小包裝的袋子。
文冰驚訝地接到手中，問：“喲，還給我買了禮物呢？什么東西？”
周覽說：“領(lǐng)帶夾。”
文冰：“好東西，我還從來沒有買過這東西。”
“猜到了，但是你以后總是要出席一些正式場合要用到的。”周覽說，“坐吧，你喝什么？”
“美式。”
“行。”
周覽幫文冰點了單，才笑盈盈地看向他。
“聽說你馬上要拍一部新片？”
文冰一聽，笑，問：“周云跟你說的啊？”
“嗯。”周覽說，“你也知道的，周云對你的事很上心的，雖然她不演，可還是牽掛著這事，還擔(dān)心自己不演會讓你心里面不舒服，所以我才專門請你出來，解釋一下，我不知道她跟你說了沒有，她前段時間出了點狀況，情緒非常低落，但是也沒有任何的原因，而且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就是這兩年一直在連續(xù)工作鬧的。”
文冰嗯了一聲，“我知道，她跟我說了，我明白的，其實我也覺得她是太累了，才演幾年，演的戲都快破兩位數(shù)了。”
周覽點頭：“可不是嘛，否則你的電影她怎么可能不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