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為上官的監(jiān)軍神色冷峻,似乎不為所動,只有一直按在佩刀手遲遲沒有挪開,身側(cè)墻頭上三步一個弓弩手,箭在弦上,發(fā)射只是頃刻間的事情。
“阿木爾首領(lǐng),你也看出來,我城雖然被困,身側(cè)城鎮(zhèn)都被爾等攻陷,我們也親眼見過耳聞過你等奪取城池后的卑劣且兇殘的屠城手段,即便我等拼死一搏,同蓬萊閣同歸于盡,也不會將城中物資同百姓的性命拱手相讓!”
上官這話說得決絕,葉粢努力豎起耳朵去聽他那鏗鏘有力的一句話,只感覺每個字都如同千金一般敲擊著她的胸膛,這個上官監(jiān)軍,似乎并沒有傳聞中的蠢鈍不堪。
不過,看人不能看表面,對方到底如何,她現(xiàn)在還不打算輕易下定論,她得想法子先摸進城里再另做計較。
“上官行你莫要假模假樣,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們部落聯(lián)合攻打你蓬萊閣嗎?既然你臨戰(zhàn)前換將,不就是想要控制絕對的軍權(quán)?我記得你向來是主和的,如今我們也有意同你大姜講和,只要你們同意了我們的條件,我們可以立刻撤退,”那紅發(fā)首領(lǐng)言語中有掩飾不住的得意和輕蔑。
紅發(fā)男人旁邊跟著一個同樣紅發(fā)的男人,只是身體比他看上去要消瘦一些,此刻二人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什么,不久又分開,另一個紅發(fā)男人慢吞吞地拔高聲音。
“上官監(jiān)軍,你還記不記得你那個沒有滿十歲,被送去鄉(xiāng)下母親家中避難的小女兒鴛鴦?”
此話一出,只見城墻上一直隱忍不發(fā)的上官行忽然朝城下猛地探頭,一雙牛眼瞪得滾圓,他終于怒吼一聲,用質(zhì)問地語氣對著那丈外的紅發(fā)男人怒罵。
“她不過是個小孩子,你們竟然如此卑鄙利用一個孩子來威脅我!”
他滔天的憤怒落在紅發(fā)男人耳中,仿佛春風(fēng)拂面,紅發(fā)男人歪著頭掏了一下耳朵,做出一副混不在意的樣子,懶洋洋地說:“兵者,詭道也,你女兒落到我們手里,該怪的應(yīng)該是你自己,是你派去保護的人沒本事,才會被我們鉆了空子。”
上官行沒想到對方竟然這般回應(yīng),頓時心口如同被扎進一把利刃,攪動著傷口里的血肉骨骼,仿佛生生要將他凌遲千百次。
幾天前他就得到鄉(xiāng)下仆役送來的信,說是小丫頭婉兒出門去玩就再也沒回來了,他心里總預(yù)感著婉兒失蹤的太過蹊蹺,偏偏是在兩軍即將對陣的時候突然失蹤,這讓他不得不將這兩者之間聯(lián)想一起。
之前聯(lián)盟蠻族中實力最強的南羌部落首領(lǐng)阿木爾特意讓人送了密信,表示想要同上官行做一筆交易,只要他愿意獻(xiàn)降,就愿意將蓬萊閣四周被占的城池還給大姜,只要他將這城中的所有錢糧,以及這城中的百姓交給他們。
上官行哪里肯做這般天地不容的事情,于是連個回信也沒有給阿木爾遞回去,直接斬殺了送信來使。
大約是阿木爾因此發(fā)了怒氣,暗中派人擄走了他鄉(xiāng)下的女兒。
“你好歹也是部落首領(lǐng),竟然為難一個小女孩,還用如此卑鄙的手段,真是讓我等不屑,”上官行身旁站著一個五大三粗的棕發(fā)異域人,不等自家主將反應(yīng),搶先一步,指著城下馬上的紅發(fā)阿木爾,便怒目圓瞪,破口大罵起來。
阿木爾仰著脖子,唇角勾起不屑的弧度,“我稀罕你屑不屑,老子給你一盞茶的時間,你要是還頑固不化,拼死抵抗,就別怪我下令讓人沖進去,你那一城的老百姓,都會一個不落的死在我們彎刀下?!?
阿木爾說好一盞茶的時間,就真的安安靜靜在城下等著。
藏在草叢中的葉粢心中惴惴不安望著那城墻上的上官行,此刻阿木爾手中攥著他心愛女兒的性命,要用這一城的性命換他女兒一人的性命,怕是上官行此刻也是進退維谷,一邊是心頭肉,一邊是千萬條活生生的性命,他到底會如何抉擇?
葉粢對這個上官行并不了解,也不曾聽說過此人姓名,所以她無法根據(jù)此人的品行來揣度他可能會做出的抉擇。
除了央烽告訴她僅有的城中消息和蠻人部落聯(lián)合攻城之外,她甚至不清楚城中還剩多少物資和軍民,這城若是一直守著,到底能支持多少日?
一盞茶的時間不長,阿木爾似乎有些困乏,坐在馬上的身體有些搖晃,隨即不耐煩的給旁邊的軍師使了個眼色,那同樣紅發(fā)的男人,拔高了聲音,帶著一股獅子吼的磅礴氣勢。
“上官行,到底降或不降?”
一直默不作聲的上官行仿佛一座石化的雕塑,一盞茶的時間里就這么斂目站著,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只有旁邊的副將時不時附在他耳邊低語兩句,然后他才輕啟唇角,不緊不慢吐出幾個字。
一旁守城的士兵也是各個面色冷漠沉靜,仿佛絲毫不擔(dān)心自家主將會臨陣變節(jié),將這一城的性命送進蠻人的屠刀下。
“不!”幾乎是在上官行虎嘯一聲,城頭上無數(shù)支箭矢仿佛從天而降的飛蝗,密密麻麻射向城下窮兇極惡的蠻人軍隊。
阿木爾沒有想到上官行趁著考慮是否獻(xiàn)降的時候,居然暗中設(shè)計,搶先發(fā)難,軍師眼尖,趕緊取下馬兒身旁懸掛的盾牌,一邊舉起盾牌擋在阿木爾身前,一邊朝四周大喊,“退!往后退百丈!”
這個距離他們簡直是送在上官行面前挨刀子,軍師一邊在心里暗罵上官行卑鄙,一邊護著主將阿木爾往后退。
阿木爾的親兵見自家主子中了別人的設(shè)計,于是趕緊涌過來,舉著盾牌護著他往后撤退,阿木爾吃了上官行這一招暗算,心里怒火中燒,他來不及發(fā)泄,只能抱頭鼠竄,趕緊逃離此地。
城墻之上的上官行仍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只是話卻比方才多了許多,他朝著抱頭鼠竄的蠻人部落逃離的身影大吼,“給我上火箭,毒箭,投石,不能讓他們活著逃掉!”
城墻上的士兵們一聲“是”,仿佛震天驚雷,士兵們手疾眼快,從竹簍里換上了帶了毒的箭矢和澆了火油的箭矢,鋪天蓋地射向慌亂逃跑的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