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你領回來的這個少年叫什么?”
庖廚中忙碌的大叔老伴從窗口望出去,見自家小孫女和那陌生前面有說有笑,忍不住好奇地轉頭去問在灶邊燒火的丈夫。
大叔屈膝折斷了一截樹枝,塞進熊熊燃燒的灶腔里,聞言仰著脖子去看窗外的少年,他“哎呀”一聲,后知后覺道:“我竟然忘記問他叫什么?”
老伴白了他一眼,抱怨道:“人家叫什么你都不知道,就把人往屋里領,不怕是壞人嗎?”
大叔擺擺手,十分確定地說:“這孩子女扮男裝,獨自一人遠赴蓬萊閣,只為了去送在前線戰死的兄弟,這般勇氣的女子,必然不會是個壞人。”
老伴沒想到這黑丑黑丑的少年郎竟然是個青春少女,不由驚呼一聲,呼聲還沒脫口,她趕忙捂嘴,一邊用眼角去打量窗外逗得孫女呵呵笑個不停的少年,一邊放下手里的菜刀,走到灶后,一臉不信地追問:“他這模樣,怎么可能是個女孩子?”
大叔壓低聲音,對著老伴嚴肅地說:“你忘了我年輕是作甚的?我可是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這孩子故意壓低聲音,想要裝男人聲音,又沒有喉結,你仔細看她五官,其實應該是個很俊秀的女子。”
“你是說她是故意易容,女扮男裝?”老伴一臉難以置信。
“咱們這里背靠著塞外,四周又有不少野蠻的蠻人,前去蓬萊閣的路上必然不會那么坦蕩,她一個不過十四五歲的女兒郎不做些偽裝,只怕還沒走出咱們這地界,就被那些圖謀不軌的匪徒蠻人給活吞了。”
大叔凝重的面孔被灶腔里熊熊燃燒的烈火照的宛如寺廟中正氣凜然的神佛,他余光注意到窗外的動靜,手指豎在唇邊,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別說漏嘴了,她不知道我已經看破她身份,咱們就當她是個尋常的過路人就成。”
她易容的面孔有些黑,一五官稍微動了一些手腳,整張臉給人一股沒有精神氣的沮喪模樣,可是她一笑,露出一張白凈的牙齒,頓時給她寡淡的面孔添上幾分喜氣。
葉粢抱起小女孩,小女孩很喜歡鈴鐺,更喜歡葉粢講故事,不多片刻,兩個人就混熟了,“你忘了告訴你叫什么了?”
小女孩緊緊攥著鈴鐺,窩在葉粢懷里,奶聲奶氣地說:“我叫小橘子,因為阿翁喜歡吃春天山里頭的野橘子,所以阿婆叫我小橘子。”
葉粢柔聲柔氣地喚她,“小橘子,還喜歡什么嗎?明日哥哥買了讓你爹爹帶回來。”
小橘子伸長小胳膊,圈住葉粢的脖子,湊到她耳邊小聲地說:“小橘子喜歡城里的小布偶,可是阿娘說布偶太貴了,過年了才愿意給小橘子買呢!”
葉粢被她說話噴出的溫熱氣息弄得耳朵癢癢的,她輕輕地笑了笑,微微偏頭,看著小橘子笑道:“哥哥明天就給小橘子買三個小布偶,讓你爹爹帶回來,如何?”
小橘子頓時笑成嶺一頓燦爛的花朵,小腦袋雞捉米似的連連點頭,然后抱緊葉粢的脖子,用了親了一下,發出一聲“啵”。
“小妮子一嘴的口水,小郎君別嫌棄阿!”大叔的老伴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湯水,從屋里走了出來,抬頭就看見小丫頭親葉粢,慈祥地笑道。
葉粢趕緊朝大叔的老伴,微微欠身一拜,笑容如沐春風,“小橘子很乖巧呢!”
大叔老伴走到院子一角的桃樹下,將湯碗放在樹下支好的飯桌上,轉身邊走邊用圍裙擦手,還沒走到葉粢面前,就看見自家兒子兒媳,兩人各自提著一個空竹編筐子走了進來。
“阿娘,今天的布全賣完了,不過行情不太好,比前幾天少掙了幾文錢呢!”溫柔好聽的女聲在葉粢身后響起。
葉粢轉身一看,只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背著一個竹簍,提著一個空竹筐走了進來,他身側跟著一個模樣溫婉可人的女子,兩人看起來是大叔的兒子兒媳。
“哎呀,這行情真是越發不好了,改明兒你們去山里挖一些山貨,拿去集市上賣,”大叔老伴小碎步走到兒媳面前,趕緊接過她手里的大竹筐,拉著她往院子里走。
路過葉粢的時候,大叔兒媳婦和兒子皆是疑惑看著她,她趕緊放下懷里的小橘子,對著二人拱手一拜,“在下葉子,是從朱雀郡來的,準備卻蓬萊閣。”
大叔的兒子上下打量了幾眼葉粢,又同自己媳婦兒對視一眼,頗有些擔憂看著她,“葉子兄弟,你怕是不知道蓬萊閣這段時間不安穩,好幾個塞外的部落聯合一起,準備攻打蓬萊閣。”
“攻打蓬萊閣?何時發生的?”葉粢震驚,北疆重地,若是發生戰爭,辰昊必然要前去應戰,可是楚霽死訊現在還瞞著天下人,如果辰昊離開,那送喪的隊伍怕是會因為戰爭停滯在那里走不了。
如果有心人知曉了楚霽的死訊,再借此大做文章,怕是會有臟水正準備潑向辰昊,以及當今陛下身上。
“我也是方才在市集上聽隔壁大嬸說得,她的兒子就在蓬萊閣參軍,有同鄉從蓬萊閣回來時帶回來的信,算一算時間,至少七天前,蓬萊閣就陷入了戰火之中,”大叔的兒子道。
葉粢沒想到消息居然這么閉塞,但仔細回想又發覺哪里不對勁,“戰火一起,各地狼煙就應該燃起來,為什么會遲這么久,外面的人才知道蓬萊閣陷入了戰火?”
大叔的兒子聞言十分氣憤,“聽逃回來的那個大叔說塞外幾個蠻人部落聯合的軍隊,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出現在城下的,原來應該放狼煙求助和警示,可是城中突然發生兵變,原本主張出戰的將軍,被軍中的監軍奪取了權利,困在牢中,延遲了數日才讓人放起狼煙,而此時周邊幾個城池已經被蠻族占領,此刻蓬萊閣算是孤立無援,孤城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