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索河南岸,王連一看廓爾喀人鬧哄哄的出來差不多兩千人,就知道對面上當了,完全沒把自己這方當回事。
只是他有點奇怪,羌塘中的那一萬廓爾喀兵都幾乎全部被殺了,難道這里的人一點警覺都沒有?
其實還真沒有,由于大虞沒留戰俘,又因為地勢險惡,逃回去的廓爾喀人不多,所以真實情況被廓爾喀沙阿王朝給掩蓋了下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這時候中華帝國可還沒有倒架,幾千年的東方老大哥,威懾力不是說著好玩的。
你要讓所有廓爾喀人都知道中華帝國派大兵來討伐他們了,而且已經把入侵羌塘的已經被殺光了,這廓爾喀人的士氣,還不得立即崩了。
所以廓爾喀國王拉納.巴哈杜爾.沙阿只能選擇騙,只告訴國內在羌塘的統治出了點問題了,要小心來自羌塘的反擊。
而偏偏,王連手下最多的,是來自大小金川的嘉絨兵,北岸傅康安進攻碉樓的,干脆就是藏兵,這更加篤定了河南岸廓爾喀人的判斷。
而王連也十分狡猾,他看廓爾喀人士氣如虹的急奔過來,人數也是他的兩倍,于是干脆把九百余人分成兩部分,前部為嘉絨兵,后邊是他的三百貴州籍親兵。
“你們上去打一輪銃,然后佯敗把這些廓爾喀人給引過來。”王連對嘉絨兵的千戶說道,順帶還指了指身后這條狹窄的小道。
嘉絨千戶秒懂,當即領命下去了。
此時,廓爾喀人的戰斗力,還是有一些的,當然這是對比印度人來說的。
這恒河平原土地肥沃,除了雨季和旱季太過明顯,容易造成水旱災害外,就沒有多少缺點了,因此糧食產量完全不是南亞次大陸其他地方可比。
這人生活富足了,就會不舍得拼命,廓爾喀人則居住在喜馬拉雅山南麓,窮的要死,自然相當蠻橫。
同時英屬印度也需要他們來對付從南亞次大陸上的其他勢力,有意在武裝裝備上扶持,這兩方面,同時造就了廓爾喀人在南亞的所謂驍勇名聲。
戰場上,幾百嘉絨兵隔著三四百米就斷斷續續開火,然后呼嘯著往前沖,結果廓爾喀人在一百多米上一頓點射,他們瞬間就支撐不住開始逃跑。
幾百人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慘叫聲,他們惶惶如喪家之犬,跑的飛快,邊跑還邊把燧發槍等裝備和礙事的輕甲、衣物,給丟在了地上。
這些嘉絨兵確實非常悍勇,但同時也超級老油子了。
大小金川斷斷續續的打了幾十年,早把這些家伙給鍛煉出來了。
別看大部分人不過三十來歲,但基本都有了快二十年的戰場廝殺經驗,演起敗兵來在,自然神形兼備,完全可以以假亂真。
廓爾喀人本來不準備追這么遠,但對面戰敗的實在太真實了,由不得廓爾喀人不信。
而且嘉絨兵丟下的外袍中,往往刻意裝了銀幣、絲綢手巾、精鹽等物品。
這些東西不多,價值不是特別高但也不低。
而正是這樣,吸引的廓爾喀人愈發癲狂。
這可是有講究的,丟的多了,一定會引起懷疑,懷疑你想趁著他們搶東西反殺一波。
丟的少了,會讓追兵提不起興趣。
這丟的不多不少,一方面會讓追兵忍不住聯想你身上還有更多,也不至于讓追兵起疑心。
手下人被錢財刺激的紅了眼,領兵的廓爾喀大頭目也沒法控制隊伍了,兩千來人就這么一窩蜂的狂追著五六百嘉絨兵,直接扎進了這狹窄的通道里面。
而在通道中,三百貴州兵,早就等待著他們了。
這嘉絨兵雖然作戰勇猛,但畢竟是野路子出身,他們能打硬仗能夜襲,但肯定沒法像線列步兵那樣打排槍,但王連的三百貴州親兵可以。
“不好,他們不是吐蕃人,他們是支那人!”廓爾喀大頭目瞇著眼睛,看清了對面的情況。
只見在一面紅色大旗下,三百貴州兵背靠山坡列陣,端著燧發槍,前后三排不動如林。
“快,退出去,退出去!”大頭目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聲。
只可惜廓爾喀兵已經被錢財迷住了眼睛,戰場上也太過嘈雜,只有聽清了他命令的二三百人圍在他身邊,選擇撤退,其他人還是在向前沖。
“開火!”王連把令旗一揮,三百貴州兵每排間隔五秒,次第開火。
‘啪啪啪啪!’槍聲極為密集,鉛彈呼嘯著向歡天喜地追趕的廓爾喀人打去,在這狹窄的小道中,頓時打翻了至少六七十人。
頓時,一臉喜悅的廓爾喀人,立刻從狂喜變成了驚恐,沒有經過任何溝通,所有人立刻轉身就跑。
這倒是很符合一支低程度強軍的表現,即在遭遇重大打擊后,不會立刻潰散,而是能相對不那么混亂的撤退。
“快速裝填,再來一發!”王連沒有讓士兵們開始追擊,因為廓爾喀人還沒有完全喪膽。
“啪啪啪!”又是一輪排槍,這一下再次打死了四五十人。
慘叫聲中,廓爾喀人這樣終于頂不住了,一分鐘沒到就沒了上百人,這也太恐怖了。
但更恐怖的還在后面,那些剛剛作為敗兵狂奔的嘉絨兵,立刻又從貴州兵的陣后沖了出來。
這一下,他們可不是那些哭天喊地的潰兵了,而是拿著長刀和炸彈的虎狼。
數十枚炸彈在廓爾喀人群中炸響,隨后在滿地殘肢斷臂中,五百嘉絨兵野豬般撞進了廓爾喀人的隊伍中,立刻就把廓爾喀人給撞散了。
這時候,一兩千廓爾喀人才發現,自己的長官已經跑了,而剛才如同老鼠般狂逃的敵人,又如同猛虎一樣追了上來。
崩潰就在這一瞬間到來,他們來時追的有多猛,這會跑的就有多狼狽。
看來,人還是不能活的太明白了。
而在最外面,廓爾喀的大頭目并沒有丟下自己的士兵,他用還能掌握的二百多人在外面列陣,敲鑼打鼓的提醒潰兵歸陣。
可這鼓聲雖然給了己方潰兵信心,但也為追兵指引了方向。
五百多嘉絨兵不約而同放棄了追殺逃兵,徑直猛沖這里,廓爾喀人甚至都沒來得及打響手中的火銃,嘉絨兵就扎了進來。
毫無意外,所謂廓爾喀勁旅,那是打錫克人,打天竺人而言,面對著在大小金川跟滿清最精銳八旗兵打了幾十年的嘉絨兵,他們在戰斗力上差了一個級別。
因此,當這個廓爾喀大頭目還想掙扎一下的時候,他的兩百多親兵,瞬間就被五百嘉絨兵給擊垮了。
一個雄壯的嘉絨兵曲瑪,大笑著從遠處飛撲了過來,他兩手持著不知道哪搞來的大佬銃(左輪槍),在二三十米的距離上,噼里啪啦一頓連射,頓時打翻了五六個廓爾喀兵,將大頭目直接暴露了出來。
大頭目驚恐萬狀,但還是鼓足勇氣大吼一聲,舉著廓爾喀彎刀就朝曲瑪劈了過來。
別看曲瑪身材高大,但極為靈活,他瀟灑的一偏,就躲過了彎刀,甚至還有空把兩把極為珍貴的大佬銃給插回腰間,順手又摸出一把短柄斧頭。
利刃破空,血光崩現,大頭目慘叫一聲,持刀的左手被曲瑪砍得鮮血四濺。
慘叫聲中,兩個廓爾喀人想要過來營救,曲瑪一斧頭砍倒左邊的,然后擲出斧頭,精準的將想要逃跑的大頭目后背劈中。
隨后在大頭目愈發凄厲的慘叫中,曲瑪一個翻滾,撿起大頭目掉落的彎刀,兩刀就把右邊來的廓爾喀人捅死。
做完了這一切,曲瑪才瀟灑的舉起彎刀,撲過去一刀就把大頭目梟首,在一眾同袍嫉妒的眼神中,用這顆頭顱包著的頭巾把腦袋系好,綁在了腰間。
而在王連以九百余人輕松擊敗兩千廓爾喀軍,殺的他們滿地跑的時候,廓爾喀人的目光,果然被直接吸引住了。
熱索瑪城守將辛格滿頭大汗,派出了最后的預備隊去接應敗兵。
羅思舉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他果斷下達命令,精選的六百黑旗軍只拿著刀槍連火銃都不用,從北面碉樓的火力控制范圍內強行穿過,隨后直撲浮橋。
辛格將軍這才知道上當了,他甚至都沒讓人去砍斷浮橋,因為這么關鍵的浮橋,每年運送大量貨物前往羌塘,肯定是要修的非常堅固。
一時半會,至少十幾分鐘是沒法破壞的,而十幾分鐘,足夠對面的敵人沖過來了。
“不可能,不可能,難道傳言是真的,震旦皇帝派近衛軍來討伐我們了?”
辛格將軍驚恐的嘀咕著,作為廓爾喀王室沙阿家族的遠支,辛格將軍還是知道點東西的,只是他沒想到,被他當成謠言的,竟然是真相。
極度恐懼中,辛格將軍都用上了震旦這個詞。
而這位守將陷入了恐懼,下面的士兵頓時就群龍無首,很快便被殺到熱索河南邊。
海祿帶領的黑旗軍和王連所部夾擊下,兩個碉樓只抵抗了半個小時,里面的士兵就棄堡而逃,瘋狂的往下山跑去。
羅思舉則立刻率大軍渡過浮橋,徹底控制了堡壘,隨后尾隨的廓爾喀潰兵,拿下了距離熱索河不遠的熱索瑪城。
這場戰斗,從開始到結束,僅僅用時三個小時,且其中至少一個半小時,是王連所部繞道所耗費的。
而這一次關鍵的戰斗,讓羅思舉對廓爾喀的戰斗力,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認知。
比阿達西組成的回部武士稍強一點,基本在伯仲之間,屬于不那么軟的軟柿子。
。。。。
熱索瑪城,以邊境貿易著稱,且由于這幾年廓爾喀控制羌塘后,又不斷把他們那些劣質的天竺貨,強行往羌塘銷售,結果導致此時城內存貨極為豐富。
羅思舉大喜,雖然天竺貨質量不好,但比沒有強得多。
這下不缺物資之后,羅思舉就有空思考后路,熱索瑪城距離廓爾喀都城陽布不過七十公里。
且越往南,氣溫越高,路就越好走,完全有速戰速決的可能性。
“告訴所有城內的商販,只要他們愿意為我們運送物資,幫助我們攻下陽布城,這里他們損失的東西,我在陽布加一倍給他們。再把那個辛格將軍,給我帶過來?!?
不一會,纏著白色頭巾,身穿一種窄袖長袍,留著非常典型廓爾喀八字胡的辛格將軍及其手下高級軍官,被帶了上來。
這些廓爾喀人與錫克人有一定的相似度,特別是長相、打扮方面。
“想活命嗎?”羅思舉沒有繞圈子,而是開門見山的說道。
辛格將軍一言不發,羅思舉也不客氣,眼神示意了一下身邊的親兵。
親兵走上前去,抓起一個廓爾喀軍官的頭巾兩下撤爛,隨后揪起他的頭發,匕首從左側頸部插入。
噴出的鮮血,濺了辛格將軍一身,他抖的更厲害了。
“大皇帝沒有要統治泥婆羅國的意圖,但一個統一的,不識好歹的泥婆羅國,肯定也不是大皇帝想要看到的。
而以前的泥婆羅三百藩,就是最理想的狀態,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羅思舉開始說瞎話蠱惑人心了,呃,也不算完全的瞎話,因為大虞確實沒有立刻直接統治尼泊爾的意思。
爛地!爛人!爛地方!
投入和得到完全不成比例,不,應該說根本不會有多少得到。
因為尼泊爾哪怕有些收益,也要翻越須彌山(喜馬拉雅山)才能運到羌塘,而羌塘到內地,又是一段恐怖的旅程。
恐怕就算是銀幣,運到成都的話,運費也要堪比它本身的價值了。
最重要的是,這種爛地方,沒有幾個漢人愿意去,哪怕是當貴族也沒什么人愿意去,短時間,至少二三十年,沒法直接統治。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泥婆羅給肢解了。
不!這叫做回到廓爾喀沙阿王朝統一泥婆羅之前的樣子,一個部落,就是一個半獨立政權,甚至一個山谷,就有一個王。
而大虞能得到的,就是將一部分羌塘貴族和士兵,以及嘉絨士兵,封到這些地方做封臣,然后看機會一步步來控制。
辛格將軍身為廓爾喀王室支脈,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我的家族都在陽布,我的父親,妻子和兒子也在城內。”
辛格將軍的選擇并不多,他低聲的,相當軟弱的提出了條件。
“他們都不會有事,只要你幫助我們快速拿下陽布,不讓混亂蔓延,那么這就不是問題。
起來吧,辛格將軍,相信我,只要你足夠忠心,大皇帝一定會大大獎賞你的?!?
好嘛,方才的仇敵,現在就成了己方的幫手,利益足夠大,很少有不能被收買的存在。
“將軍,熱索瑪城的商人也同意幫助我們,只不過他們要三倍的酬勞?!比ビ握f商人的軍官也回來了。
羅思舉嘿嘿一笑,這也太符合商人的人設了。
“給,三倍我也給,但你告訴他們,所有的黃金,不管是金塑像還是金器、金錠以及寶石,都必須交給我們。”
羅思舉也清楚,泥婆羅除了黃金,其他都不具有帶回神州赤縣的價值,只要其他東西,對于大軍來說,價值真的不大。
三月二十,只休息了一天左右,在辛格將軍的全盤托出陽布防守情況,熟悉道路的商販愿意帶路,且他們主動承擔了運輸的情況下。
羅思舉留海祿鎮守熱索瑪城與浮橋,帶著五千戰兵,七八千本地投靠者,星夜向著廓爾喀都城陽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