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此物在吞噬大人五臟精氣。”
何充瞳孔一縮,格外震驚。
這東西怎會悄無聲息地潛入自己心臟?
他身負皇朝氣運,腰間掛著御賜的辟邪玉佩,府中常年有高僧誦經驅邪。尋常巫蠱之術,根本近不得他三丈之內!
再說日常飲食——自從上了年紀,他連生冷瓜果都不碰,每頓飯都有專人驗毒,怎會讓這等邪物入體?
更令他起疑的是……你又是如何發現的呢?
上位者懷疑人性幾乎是本能,畢竟自己的團隊那么牛逼都沒有發現,你這神醫一下就發現并且解決了,這也太神了。
“我見過。”許宣說的很坦然。
嗯?
“大人應當還記得前年發生在蘇州的那一件事,蜈蚣郡守鄧攸……就是我無意間發現的。”
哦~~~那件讓整個揚州官場蒙羞的大案,他怎會忘記?
當時那條蜈蚣就避開了皇朝氣運頂替了一郡郡守,搞的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所以本官也是……”何充聲音發緊,立刻命人取來當年案卷。
隨著卷宗一頁頁翻開,三個關鍵要素逐漸清晰:蜈蚣、氣運、許宣。
對上了,對上了。
原來那條蜈蚣精同樣避開了皇朝氣運的監察;
原來眼前這個年輕人早在那時就已展現出超凡才能;
原來自己今日能活命,竟有這般因果……
何充合上卷宗,再看向許宣時,目光已大不相同。
精通刑名之道,能識破妖魔偽裝;
文華出眾,科場中獨占鰲頭;
醫術通神,連七星續命這等逆天手段都信手拈來……
“許先生大才。”何充鄭重拱手,這次是真心實意的敬佩,“本官這條命,當真是……天意啊。”
他摩挲著案上的琉璃瓶,忽然覺得有些荒謬——自己防了一輩子明槍暗箭,最后竟是被一只蟲子差點要了命。
放下疑慮后,立刻開始思索最關鍵的問題——敵人究竟是如何將蠱蟲種入自己體內的?
若不弄清這一點,他寢食難安。
許宣見狀,沉吟片刻,給出了一個看似離奇卻又合乎邏輯的推測:
“蜈蚣乃卵生之物,初時微小無力,即便誤食也會被人體消化。”指尖輕點琉璃瓶,“即便是妖物,也逃不開自然規律。”
“所以……”何充瞳孔微縮。
“所以最可能的方式,是將其封入丹丸。”許宣肯定道,“這蠱蟲尚未完全成熟,想來是受到某種刺激才提前破心而出。”
圣父當然篤定。
葛家滿門被滅的線索早已擺在眼前,若連這點都推理不出,那才是笑話。
但說到最關鍵的一點時,許宣卻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困惑:“只是……為何能避開皇朝氣運寄生成功?這就……”
他眉頭緊鎖,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
最后的疑惑倒也不是裝出來的,這手法著實有些厲害了。
此刻房間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何充的手指死死攥住錦被,指節泛白。
有些事,其實不必說透——能讓蠱蟲避開皇朝氣運的,除了更高層級的“權限者”,還能有誰?
總不可能是滿朝文武突然集體得了異食癖,都愛生吞蜈蚣吧?
“呵……”
何充突然低笑一聲,笑聲里滿是蒼涼。
他一生謹慎對朝廷忠心耿耿,從無二心。作為封疆大吏既不結黨營私,也不貪圖更進一步,只求安穩守成。
可換來的,竟是這般猜忌與算計?
許宣靜靜看著這位老人眼中的光彩一點點黯淡,背脊佝僂下去,連呼吸都變得沉重,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
不過飽經風雨的大人物的內心早就脫離了同類,都是如妖似魔的怪物。
事已至此,往后種種再說吧。
何充回過神來,眼神閃爍幾下,很快恢復了往日的深沉。
緩緩坐直身子,聲音低沉而鄭重:“許大夫,今日之事,還望守口如瓶。”
這不是出于禮佛修來的慈悲,而是赤裸裸的現實考量:
第一,揚州局勢牽一發而動全身,他若露出破綻,必會引來暗處的豺狼;
第二,許宣的醫術太過逆天,保不齊自己哪天又中招,還得靠這位救命;
第三,書院自己得罪不起。
且不說儒門,江南三大文脈等等。光是書院之中的太史教授就如同定海神針鐵一般讓人不敢侵犯。
既然決定不滅口,那就必須把關系做到最鐵!
“金銀珠寶,宅院地契,隨你挑選。”何充直視許宣,毫不遮掩,“若想入仕,揚州境內官職任你選。”
到了他這個位置早已不需要虛偽客套。就算御史臺那幫人知道了又如何?風言風語終究只是風言風語。
許宣毫不客氣地應下了這份“謝禮”。
他剛才可是真切感受到了何充那一閃而逝的殺機。
既然對方先起了歹念,那自己也沒必要客氣。
金銀珠寶他不缺,但是稀有藥材是多多益善。
手指往壽春城地圖上一劃,直接圈下了最繁華的運河街一整排鋪面。
何充見狀非但不惱,反而松了口氣——不怕你貪,就怕你真是個油鹽不進的圣人!
既然許宣肯收,那就說明這事能談。
“好說。”何充大手一揮,“三日內地契送到。”
見目的達成,許宣拱手告退。
只是剛要踏出門檻,身后突然傳來何充猶豫的聲音:
“許大夫且慢。”
只見何充命人取來一個精致的玉瓶,小心翼翼地將幾粒金丹倒在銀盤中:“還請……掌掌眼。”
許宣捻起一粒金丹,對著光線細細觀察。
丹丸通體金黃,隱有云紋,散發著淡淡的異香。
上等貨色啊,純度很高。
許宣由衷贊嘆,“光是其中幾味靈材如今早已絕跡。煉制手法更是老道,非丹鼎大家不能為。”
何充剛松了口氣,卻聽許宣話鋒一轉:“不過……”
“不過什么?”何充不自覺地前傾身子。
“大人年事已高,此丹藥性雖溫和,卻也不宜吞服。”
“若是……吃了會如何?”
“虛不受補,如飲鴆毒。”許宣搖頭,“輕則氣血逆亂,重則……”
何充突然打斷:“若吃了毫無異狀呢?”
許宣頓時噤聲,眼中閃過一絲尷尬。
那便是藥力全補到蠱蟲身上了。
這個未盡之言,讓何充雙目瞬間布滿血絲。
死死攥著桌角,指節發白——這就有些屈辱了。
“許大夫先去休息吧。”何充強壓滔天怒火,聲音嘶啞,“放榜前……還請留在揚州。”
這既是請求,也是軟禁。畢竟他現在真的怕極了死亡。
許宣當即表示沒問題。
你錢給到位了,咱的服務也必須到位,這叫商業信譽。
而且這位刺史劃定的范圍還只是揚州,已經給足了面子。
看來往后可以好好打交道了。
我就喜歡交你們這種沒有道德且怕死的朋友。
最近幾天當真是奔波了八千里路,處理各種事情。飛機,高鐵,地鐵,出租,來回切換,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情緒多而復雜,偏負面居多。人這一輩子真是越活越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