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法海鎮(zhèn)壓云夢澤還要驚人的那種,畢竟白蓮之禍可是實實在在的懟在了諸位修行大佬的臉上。
事后所有人都說,司馬家……又出了一位厲害天子!
準確的說是得到了時代的青睞,有幾分不凡的氣度。
當然后邊的所作所為也是夠離譜的,很快就從有圣皇之姿,變成了昏聵皇帝。
那位陛下唯一失態(tài)的一次還是三年前,被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神秘大巫,在洛陽宮殿之上公然抽了一個嘴巴子,這件事當年在修行界也是傳得沸沸揚揚。
當然,那狂人的下場大家也都知道,被暴怒的陛下引動國運金龍就給鎮(zhèn)死了,形神俱滅!
這更印證了皇帝的不可撼動。
“若……若真是陛下在背后主導這一切……”李供奉的聲音帶著些許急躁,“那,我們這‘火歷’之事,現(xiàn)在發(fā)動?”
可沒到夏日,‘大火星’在夜空中的位置和光芒都不夠璀璨奪目,沒有這天時相助,就算強行發(fā)動效果也絕不會好,恐怕……恐怕連預期的三成都達不到!
但一種燥熱從心中升騰而起。
都已經(jīng)到了如此地步,不如破罐子破摔。直接開干,然后翻天覆地!
劫氣再次匯聚在眉心,黑氣凝聚成了刀兵之形。
修行者此時最是容易被影響,就算緊閉洞府靜誦黃庭都會被引出,更何況還處于風暴的中心。
此時激進之態(tài)甚是嚇人,但也帶著一種蠱惑之力。
“不要慌!”梁王心中凜然,但此刻反而強自鎮(zhèn)定下來,展現(xiàn)出一方梟雄的定力。
“只要沒有確鑿證據(jù)就不敢對我們輕舉妄動,最多就是像現(xiàn)在這樣用些流言蜚語和監(jiān)察手段來敲打。”
“不然,周邊這幾十個藩王,看到陛下無憑無據(jù)就處置宗親,豈不是要人人自危,甚至聯(lián)合起來造反?他不敢冒這個險!”
“現(xiàn)在,我們以靜制動,就等著看他下一步會下什么旨意,再見招拆招就是了。”
又是以靜制動,司馬懿的隱忍確實是學到家了。
自覺已經(jīng)看破了一切真相的梁王,在巨大的壓力下,竟然還生出了一絲扭曲的自豪感。
“果然,能成為本王對手的,放眼天下,也只有皇帝了!”
“若是能在這般凌厲的皇權(quán)手段打壓下熬過去,隱忍不發(fā),待到時機成熟,再行逆天改命之事,最終繼承大統(tǒng)……那本王的這段傳奇履歷,比起高祖宣皇帝也絲毫不差了!”
若是此刻遠在臨濟院的許宣,能知曉梁王這九曲十八彎的心思,竟然把黑鍋完美地扣在了皇帝頭上,并由此生出如此“豪情壯志”,估計要當場笑出聲來。
北方這些大人物,腦補起來,想得就是多啊!
而此刻,遠在洛陽宮城之中,已經(jīng)被梁王當成幕后黑手的晉帝……
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先是聽到了關(guān)于梁王勾結(jié)白蓮教的傳聞,對此,他只是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
作為司馬家的一員,去勾結(jié)白蓮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知所謂!
那個民間反賊教派,在三十年前就被朕御駕親征,打斷了脊梁骨,剿滅了總壇,早已氣運大衰。這幾年雖有些許波瀾,也不過是因為白蓮圣母轉(zhuǎn)世的傳聞鬧的。
“只要朕在渾天儀推算出的時限之前,擒殺了那尚未恢復實力的反賊頭子,一切便可平定。”
“若是太史令推測無誤的話,朕還有十年時間。十年,足夠朕完成‘鑄就長生圣皇’的無上大道了!”
而朝中大臣們對于這個傳聞,也大多持懷疑和不信的態(tài)度,畢竟邏輯上說不通。
哪有實權(quán)藩王去勾結(jié)一個已成喪家之犬的民間反賊教派的道理?
這傳聞實在過于荒誕。
至于第二個傳聞,在他們聽來就更可笑了。
“梁王仿煉延壽金丹?呵……真是好笑。”
好的不學學壞的。最該研究煉丹求長生的淮南王都沒聽說在搞這個,你一個偏安一隅的梁王,玩什么這種操作?
不過,傳聞中有一點引起了幾個大佬的注意:
“但若真如傳聞所說,為了試藥把人五臟六腑都煉沒了……這行事,也算是過于暴戾,有傷天和了。”
這種事,沒有傳出來也就罷了,大家暗地里誰都不一定干凈。
但既然已經(jīng)傳得沸沸揚揚,鬧到了朝堂之上,為了維護皇家顏面和法度還是得由中樞發(fā)文,申飭一番,起碼要讓面子上過得去才行。
說來梁王此番也是有些幸運在身。
于公因為建鄴之事,被牽制在了吳郡一時脫不開身。
否則以那位大人的火爆脾氣和剛直不阿,恐怕早就踏破梁王府的大門,邦邦給他幾記老拳,讓對方知道知道什么叫朝廷法度了。
而殷大學士又恰好奉旨去了巴蜀公干,導致儒家清流一系對于此事的批判,在組織力和聲勢上差了不少火候。
再加上以鐵面無私著稱的傅天仇御史尚未從外地巡查歸來,朝中彈劾梁王的奏章雖然也有,但強度和密集度終究不算太大。
“唉,真是荒唐啊。”
眾朝臣在金殿之上,大多只是揪著梁王“行為不端”、“有損宗室體面”這件事,泛泛地開始了對藩王們驕奢淫逸、不守法度的日常批評。
雖然大家平日里與這些王爺沒有多少交集,但能在朝堂上借機拿捏敲打一下這些天潢貴胄,總是件讓文官們覺得可以體現(xiàn)自身風骨和權(quán)力的事情。
一片嘈雜的議論聲中卻是沒有人注意到,御座之上的皇帝之前聽著“勾結(jié)白蓮”的傳聞時還面色平靜,甚至帶著一絲不屑。
可當聽到“梁王仿煉延壽金丹”,以及“試藥之人五臟六腑都空了”的具體描述時.
他的臉色是真正地肉眼可見地陰沉了下來,甚至眼底閃過一絲極寒的厲色!
與此同時,侍立在御座旁側(cè)的國師,那莊嚴的金身法相之內(nèi),法力也是微微一滯,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躁動。
旁人只當國師寶相莊嚴,卻不知其心中已因這“五臟六腑皆空”的詭異描述,驀然多了幾分不安。
“一個兩個的……難道,我的計劃,也出了什么紕漏,被人察覺到了端倪?”
從蘇州,到鎮(zhèn)江,再到壽春,現(xiàn)在竟然連梁國都搞出了時段
國師心中泛起遐思,“這世道……這世道……”
明明一直以竊居朝堂高位、暗中布子人間的大反派而自居以及自豪的國師,此刻竟也感到了一絲心力交瘁。
這三年來,意外實在太多了,各種計劃外的變數(shù)層出不窮。
它忽然有些迷茫,自己那盤謀劃了百年的大棋,如今到底是依舊隱秘,還是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暴露在了好多人的目光之下?
心累
莫不是道消魔漲尚未到最高處?
就在朝臣們還在嘴上你來我往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皇帝終于緩緩開口。
先是輕輕咳嗽了兩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然后以一種帶著幾分追憶和感慨的語氣說道:
“咳咳……前些時日在東郊舉行春祭的時候,朕于祭壇之上,心中突然多了幾分感悟。”
他的目光掃過殿內(nèi)群臣,最終仿佛望向了遙遠的梁國方向:
“想我司馬氏先祖,一直希望我們兄弟之間能夠和睦友恭,共同守護這天下。但……細細想來,終究是我這個當大哥的,平日里對兄弟們關(guān)心不夠,疏于管教啊。”
這番話聽起來充滿了手足情深和自我反省,但殿內(nèi)一些老成持重的大臣,心中卻不由得微微一緊。
“宣旨:召梁王即刻入京,與朕一同聆聽大儒講學三月,以靜心養(yǎng)性,去除戾氣。”
晉帝心中自有盤算:不論那些傳聞是真是假,先把這位“好兄弟”弄到京城,拉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近觀察試探一番再說。
若真是誤會一場,那也無妨,這三個月同窗聽學,對外也可宣稱是兄弟親近皇室和睦的佳話。
而且,借此機會,也能好好敲打一下其他幾位近來不太安分的王爺。
尤其是其中一兩個,和賈氏走得實在太近了,正好借此立個規(guī)矩。
所以,當這道旨意快馬加鞭傳到梁國,梁王跪接之后,心中反而是松了一口氣。
不要看他平日里仿照先祖隱忍,一直在書房中練字,讀《上書固讓丞相》,表現(xiàn)得沉穩(wěn)如山,其實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如今只是召他入京“聽學”,事情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只是,在動身入京之前還是必須抓緊時間布置一番。
先是找到王妃,屏退左右,沉聲交代:“本王即將奉旨入京,聽學三月。府中一切俗務,皆按照以往舊例處置由你主持,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大事,可去信詢問李供奉,務必穩(wěn)住后方。”
接著,又秘密召見了梁國的平東將軍,叮囑道:“本王入京期間,爾等務必繼續(xù)保持之前的警戒狀態(tài),外松內(nèi)緊,監(jiān)控四方動靜,尤其是邊境與睢陽城防,絕不可有絲毫松懈!”
最后,找到了李供奉,這里的交代最為緊要。
尤其是想到,沒有自己這個梁國之主本身的氣運坐鎮(zhèn)和壓制,王府上空的華蓋終究會稀薄很多,潛藏的神罰威脅以及可能存在的暗中窺伺,都會變得更加危險。
“叔同,這幾個月你就不要出府了,一切外間事務皆暫緩處理。緊守后院,有王府殘余氣運庇佑,即便有些小災小難,總能熬過去的。”
“還有你的氣性越發(fā)暴躁,有時間多臨摹我留下的字帖。”
李供奉深知此事關(guān)乎自身安危乃至大局,立刻躬身應道:“王爺放心,貧道曉得輕重,這幾個月便是在府中潛修,絕不會踏出府門半步。”
如此一番安排,自覺已無疏漏,梁王這才換上親王朝服,擺開儀仗,準備車馬,浩浩蕩蕩地往西而去,奔赴洛陽。
只是,當他坐上那寬大華麗的車乘,隨著車隊緩緩啟動,駛離睢陽城時,心中總隱隱感覺像是忘了什么事情。
一件似乎不大,卻又有些關(guān)鍵的事。
但思緒紛亂,一時之間竟沒有想起來。
“罷了,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搖了搖頭,將這點疑慮拋開,就這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不安,朝著洛陽方向去了。
而在梁王府后院,那間小黑屋里……
“北方戰(zhàn)神”梁世子殿下剛剛從偷偷前來送飯的仆人口中得知了父王離府入京的這個“噩耗”。
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沒反應過來。
“父王……走了?”
“啊不,入京了。”
隨即一股難以抑制的怨憤和重獲“自由”般的感覺涌上心頭,忍不住發(fā)出一陣亢奮的低笑:
“桀桀桀桀……”
猛地抬起頭,那雙因禁閉而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燃燒起熊熊的復仇火焰。
雖然雙方交集真的不多,但這幾日的被迫反省反倒是真的恨上了那個人,想他這輩子何時受過這般委屈。
“許!宣!!!”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