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日理萬機、國事繁忙,竟然還能顧念下邦小王,實在是叫人感激涕零……唉!貴國有句話叫做家丑不可外揚,發(fā)生這樣的事,實在是叫人慚愧至極,還要勞煩都護率兵相助,實在是……唉!”
求人如吞三尺劍,靠人如上九重天,看到當(dāng)初風(fēng)度翩翩、引得大鄭君臣紛紛側(cè)目、充滿欣賞之意的同羅王子如今這副模樣,李卿也是感慨萬千。
不過感慨歸感慨,他可沒忘記自己是來干什么的。
“王子不必多言,我大鄭素來以仁為本、義字當(dāng)先。當(dāng)初建隆觀武,王子能夠不遠(yuǎn)萬里跋涉到場,便是給足了我皇敬面,如今你有困難,我們又豈能坐視不顧?”
同羅王子無奈之余,只能雙手交叉在身前,身子向前微微彎腰行禮:“失去了巢穴的鳥兒,沒有什么可以奉上報答的,只能用心中的感激之情多謝李都護與眾位將軍了。”
李卿哈哈笑著從座位上起身來到同羅王子面前,彎下腰按住他的肩膀?qū)⑺稣?,深吸了一口氣后,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我等穿越漫天黃沙而來,并不是為了索求金銀財寶或者厚禮重謝,而是為了滄桑正道、嫡長尊卑。
王子殿下盡管將所求所愿告知給本都護,不必感到難為情或是難以啟齒。能辦到的,本都護一定辦!辦不到的……想辦法也要辦!”
同羅王子望著李卿真誠而堅定的眼神,一時間有些……有些感動是怎么回事呢?
雖然明知道人家不會腦子抽了白白幫忙,但至少此刻他說的話,全部都是真的。他清楚的知道,李卿對自己剛才說的話,真的會付諸行動。
同羅站起身來,眼神堅定,面色肅穆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一字一句的說道:
“只求都護助我奪回八剌沙袞,救出被拔耶古和比利羅挾持的父汗。同羅今日指主為誓,日后必定以上邦事鄭,永為友鄰、永不相負(fù)!”
這是哈剌汗國國教中最嚴(yán)肅的誓言,沒有任何一個信徒會違背這種誓言,即使需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捍衛(wèi)。
李卿見他來真的,也收起了輕慢之心,鄭重的拱手作揖,以標(biāo)準(zhǔn)的漢家禮節(jié)向?qū)Ψ缴裆f嚴(yán)的說道:“我以陛下的名義向王子殿下保證,一定會竭盡全力助你復(fù)國,互為友鄰,絕不相負(fù)!”
地球上兩種不同的璀璨文明在這一刻,為了共同的目標(biāo),達成了一致的意見。
八月二十五,八剌沙袞城東五十里。
秋風(fēng)吹起地面上的黃土,迷的讓人有些睜不開眼睛,必須瞇起眼睛才行。天氣有些陰沉,陣云密布,不規(guī)則的灰團十分濃厚,邊緣縫隙中又有白光透亮。
李卿和同羅王子并轡立在馬上,身后是文訓(xùn)御賜的紫蓋黃旗,傘帳頂部的帷布被勁風(fēng)吹的獵獵作響。兩側(cè)分別是來自關(guān)隴的漢家戰(zhàn)將、來自高昌的回鶻勇士、以及擁護同羅王子的葛邏祿戰(zhàn)士。
長刀泛出幽冷寒光,馬槊散發(fā)危險氣息,戎服被飛揚的塵土拍打,戰(zhàn)馬不安的用鐵蹄刨土。鋒利的槍尖豎過兜鍪,如同森林一般茂密,整齊的隊列靜謐無聲,好似猛獸蓄勢待發(fā)。
一箭之地的遠(yuǎn)處,全是頭戴白、黑兩色纏頭裹巾、手持彎刀立于胸前,口鼻皆蒙沙遮面,身披堅甲,下跨戰(zhàn)馬或是駱駝的哈剌汗騎兵。
立在陣后高坡上,披著藍色銀紋披風(fēng),腰挎紅藍寶石彎刀,騎著白色阿拉伯馬的比利羅輕輕撫著自己的大胡子,望著一望無際的鄭軍,感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
縱橫中亞草原多年、征戰(zhàn)興都庫什南北的豐富經(jīng)驗告訴他,這是一支極其詭異、處處透露著危險的軍隊。
但那又如何?
三百多年前,統(tǒng)治著這里的波斯人,又不是沒有和他們交過手,怛邏斯古戰(zhàn)場,就在八剌沙袞城西一百三十里處!
三百年后的今天,繼承了波斯地盤的葛邏祿人,同樣也能將唐朝的后代打趴下??!
李卿的心中也在想著當(dāng)年的怛邏斯之戰(zhàn)。
這一戰(zhàn)過后,我會成為高仙芝,還是超越他?是會馬革裹尸在此地,還是穿過八剌沙袞,越過怛邏斯,到達前人從未踏足過的土地?
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滿是塵土的味道,李卿卻并沒有覺得嗆鼻或者難聞,只是覺得通體舒暢,四肢肌肉隱隱有些酸熱,不知道是緊張的,還是興奮的。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奇怪的鼓點聲從對方軍陣中傳來,前鋒的駱駝騎兵踏起滾滾黃塵,揮舞著彎刀的游牧騎兵以排山倒海的氣勢沖了過來,他們的眼中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只有對殺戮的渴望。
鄭軍將領(lǐng)和士兵并沒有表露出恐慌或者緊張情緒,也沒有興奮和戰(zhàn)意昂然,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甚至從始至終都沒有什么表情波動。
我知道你很強,但我也絕對不弱。
你,挑錯對手了!
李卿的心腹副將高舉著一根黃色旗子在陣前揮舞,前排的盾墻突然變了陣型,開出許多口子,露出數(shù)十個黑漆漆、足足有人頭那么大的鐵洞。
火把將引線點燃,“滋滋”作響,冒出裊裊青煙和迸濺的火花,帶著死亡的倒計時鉆入洞口之中,唯有硫磺和硝石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
下一刻,天雷齊轟——
“砰砰砰砰砰?。?!”
雷聲震徹四野,鄭軍前鋒白煙滾滾,籠罩在了一片云霧之中!
戰(zhàn)馬被驚的長嘶不止,馬背上的騎兵用力扯著韁繩才堪堪控制住,同羅王子被嚇得雙肩一抖,整個人下意識的低頭伏在馬背上,面色驚恐的扭頭看向身側(cè)的鐵炮。
但是下一刻,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轉(zhuǎn)頭看向沖過來的哈剌汗騎兵。
橙紅黃三色火焰在空中爆開,濃黑的煙霧在軍陣中密集升起,地面上不斷的出現(xiàn)大坑,塵土飛濺!剛剛還氣勢凌厲的哈剌汗騎兵,此刻馬匹無力摔倒在地,駱駝驚的仰起脖子慌亂奔逃,偶爾還能看到有人飛在空中,斷臂殘軀拋在空中,慘叫聲連連響起??!
數(shù)千騎兵,瞬間大亂!!
下一刻,鄭軍騎兵從兩側(cè)沖出,像一雙巨大的臂膀要把對方擁入懷中。他們張弓搭箭,開始了游牧民族最擅長的游騎獵射。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