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老，您看最近吳清源那本棋譜，其中‘天元’一手的破解之法，當真精妙。”
凌峰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刻意的討好。
龍天正端著茶杯，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沒有接話。
氣氛有些冷。
凌峰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蘇晚晴坐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仿佛沒看見。
“凌總說的，是破解星位‘三三侵角’的那一步吧。”
一個平淡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三人同時抬頭，看向了聲音的來源。
沈巖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走到了他們面前。
他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目光卻落在了龍天正面前的空氣中，仿佛那里有一方無形的棋盤。
“吳大師那一手，看似是破解，實則是引誘?！?
“棄掉一隅之地，換取中腹的厚勢，為的是后半盤的屠龍?！?
“這已經不是棋技，是‘勢’的運用了?！?
凌峰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年輕人是誰？竟敢插話。
當他看清沈巖的臉時，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你是，沈巖？”
他認出了這個最近風頭正盛的后起之秀。
沈巖朝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他的目光，始終看著龍天正。
龍天正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里，終于泛起了一絲漣漪。
他抬起頭，第一次正眼打量這個年輕人。
“你懂棋？”
“略知一二。”沈巖不卑不亢。
“坐。”
龍天正指了指旁邊的空位。
一個簡單的字，卻讓旁邊的凌峰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他費盡心思想要融入這個圈子，卻不及沈巖三言兩語。
沈巖從容坐下。
“沈總，真是年輕有為啊?！绷璺迤ばθ獠恍Φ亻_口了，“聽說貴公司最近在T市拿了塊地，搞了個什么‘雅努斯’工作室，現在又想進軍芯片行業？”
這話聽似恭維，實則暗藏機鋒。
沈巖端起香檳，輕輕抿了一口。
“凌總倒是消息靈通。”
“不是我消息靈通，是沈總的動靜太大了，想不知道都難。”
凌峰身體前傾，咄咄逼人。
“只是我有些好奇，芯片這個行當，可是個無底洞。幾百億砸進去，可能連個響都聽不見。”
“沈總做軟件起家，跨界這么大，步子邁得是不是太快了點？”
他的話，讓周圍的空氣都冷了幾分。
蘇晚晴也抬起眼皮，饒有興致地看著沈巖，想看他如何應對。
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一個外行，憑什么敢闖進這個由巨頭和國家隊把持的禁區？
沈巖沒有看他。
他將酒杯放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凌總說得對，造芯片，的確是在燒錢?！?
他坦然承認。
“但是，很多人都弄錯了一件事?！?
“他們以為，造出芯片，就贏了?！?
“其實不然?！?
沈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一直沉默的龍天正。
“芯片是骨骼，但沒有血肉和神經，骨骼就是一堆沒用的白骨?！?
“什么是血肉和神經？”蘇晚晴忽然開口問道，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絲好奇。
“是應用，是生態。”
沈巖回答。
“我的雅努斯項目，是我的人工智能模型，是神經中樞。”
“我旗下的所有軟件和服務，是基于這個中樞長出來的血肉?！?
“當我的用戶，我的產業，都離不開這個生態的時候，我需要一副完全屬于自己的骨骼，來支撐這一切?！?
“我不是在用錢去賭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
他的聲音平靜，卻擲地有聲。
“我是在為我親手建立起來的帝國，鑄造它的基石。”
一番話，讓凌峰的臉色由青轉白。
他想用技術壁壘和資金門檻來刁難沈巖，卻被對方直接拉到了戰略格局的層面。
他談的是“術”，而沈巖談的是“道”。
高下立判。
蘇晚晴的美眸中，異彩連連。
這個男人，比資料上描述的，要可怕得多。
“說得好?！?
一直沉默的龍天正，緩緩開口。
他看著沈巖，眼神里帶著一絲欣賞。
“先手布局，謀定后動，有棋盤上的味道。”
“龍老過獎了?！?
沈巖微微頷首。
“商場如棋局，有時候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但有時候，一步險棋，也能起死回生?！?
他話鋒一轉，仿佛不經意地說道。
“就像現在的年輕人創業，敢想敢拼，勇氣可嘉。雖然經驗不足，可能會走一些彎路，但那股沖勁，才是最寶貴的?！?
“我聽說，龍老您的公子，最近就在電商領域下了一步險棋。我很佩服他的魄力。”
這句話一出口，龍天正端著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頓了半秒。
凌峰和蘇晚晴的臉色，也瞬間變得微妙起來。
龍小宇創業失敗的事情，在這個圈子里不是秘密。
但沒人敢當著龍天正的面提起。
這是在揭他的傷疤。
這個沈巖，是瘋了嗎？
剛緩和的氣氛，瞬間又降到了冰點。
龍天正緩緩放下茶杯，看著沈巖，眼神深邃。
“看來，沈總來之前，做了不少功課。”
“知己知彼，是對棋局最基本的尊重。”沈巖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
“我對龍公子的‘新潮電商’項目很感興趣。”
“哦？”龍天正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他的方向沒有錯，只是缺少一個引爆市場的‘勢’?！?
“我旗下的‘雅努斯’，可以為他提供精準到每一個用戶的消費習慣分析，我的社交軟件，可以為他引流數千萬年輕用戶。”
沈巖看著龍天正，緩緩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可以投他的A輪。”
“條件是，國金資本，也需要成為我‘破曉’芯片項目的領投方之一?！?
全場寂靜。
凌峰張大了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沈巖，居然是在當著龍天正的面，談條件！
他不僅揭了龍家的短，還要用這件事，來反向撬動國金資本的投資！
這已經不是膽子大了。
這是在龍潭虎穴里，玩火。
龍天正盯著沈巖，看了足足有十秒。
那十秒，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就在凌峰以為他要勃然大怒的時候。
龍天正忽然笑了。
那清癯的臉上，露出一絲極淡的笑容。
“你這步棋，下得比小宇大?！?
“也比他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