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前方不到三米遠的地方,那片天青色,隨著一個回旋的水渦,短暫地停滯了一下。
他用盡全身力氣,向前探出身子,伸出手。
指尖,在觸碰到那片溫潤冰涼的瓷片的一剎那。
一股新的泥流,夾雜著一塊人頭大的石頭,狠狠地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噗——
沈巖一口氣沒上來,整個人被拍進了泥水里。
天旋地轉。
窒息感和劇痛,同時涌上大腦。
但他依舊沒有松手。
他死死地將那塊小小的瓷片,攥在手心里。
這是他翻盤的籌碼,也是他未來的基石。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拉動繩索,將自己一點點從死亡的邊緣拖拽回來。
等他重新爬上山坡,已經渾身是泥,狼狽不堪。
后背火辣辣地疼,他知道,那里已經是一片血肉模糊。
遠處,那兩個守衛似乎被嚇破了膽,正手忙腳亂地打電話,大概是在向老板匯報情況。
他們沒有注意到,這個在他們眼中憑空出現的“瘋子”,已經拿走了這片土地下,最珍貴的秘密。
沈巖沒有停留,他解開繩子,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了車上。
他脫掉滿是泥漿的雨衣,打開了那個樣本采集箱。
攤開手掌。
三塊大小不一的碎片,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他用礦泉水,小心翼翼地沖洗掉上面的泥污。
當那抹傳說中的天青色,完整地呈現在眼前時,沈巖的呼吸都停滯了。
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
古人的描述,沒有絲毫夸張。
這已經不是瓷器,而是凝聚了時光與匠心,奪天地造化而成的藝術品。
也就在這一刻,那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叮!】
【已獲得關鍵任務物品:‘柴窯’天青釉殘片 * 3】
【連鎖任務“古韻新生”第一環已開啟!】
【任務名稱:龍窯之火】
【任務介紹:柴窯的絕跡,不僅是器物的失落,更是技藝的斷代。真正的新生,是讓失傳的火焰,重新在這片土地上燃起?!?
【任務目標:一個月內,于C市重建一座可用的傳統龍窯,并親手燒制出一件達到‘柴窯’工藝標準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天青瓷’作品?!?
【任務獎勵:高級財富情報一則。】
沈巖看著任務面板,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重建龍窯?
親手燒制?
系統這是要讓他從一個軟件大亨,轉型成一個陶瓷藝術家?
這跨度,不是一般的大。
沈巖拿起其中一塊最大的殘片,對著光。
那溫潤的釉面下,仿佛藏著一片天空,一片宋代的,澄澈的天空。
他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弧度。
有挑戰,才有趣。
他發動汽車,引擎的轟鳴聲在雨幕中響起。
同時,他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傳來寧客那帶著一絲慵懶的磁性聲音。
“沈總,真是稀客啊。你這剛把齊家那潭水攪得天翻地覆,怎么有空聯系我這個小小的掮客了?”
“寧先生?!鄙驇r的聲音因為疲憊而有些沙啞,但依舊沉穩,“幫我找個人?!?
“哦?什么樣的人,能入你沈總的法眼?”
“C市,或者說全國,最好的古窯爐建造大師。”
沈巖看著窗外被暴雨洗禮的世界,平靜地說道。
“我要燒點東西?!?
電話那頭的寧客,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他那把玩弄資本于股掌之間的腦子,正在飛速運轉。
燒點東西?
最好的古窯爐建造大師?
這兩個詞組合在一起,透著一股子邪門。
“沈總,你這興趣愛好,真是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睂幙偷穆曇衾飵е唤z試探的笑意,“怎么,未來科技的版圖,這是要擴張到藝術品收藏領域了?”
他試圖從沈巖的商業邏輯里,找到這件事的蛛絲馬跡。
“如果沈總有興趣,我倒是認識幾個國內頂級的拍賣行負責人,還有專門做古董基金的……”
“寧先生?!鄙驇r打斷了他。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只是需要一個名字,一個電話?!?
“至于我要燒什么,你可以理解為,燒錢?!?
寧客在那頭輕笑了一聲。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這么簡單。
點到為止,再多問,就是不懂規矩了。
“明白了?!睂幙偷恼Z氣重新變得輕松起來,“沈總這種燒錢的速度和方式,我喜歡?!?
“錢就是用來解決問題的?!?
“說得好。C市這邊,要說國手級別的建窯大師,只有一個。”
寧客沒有再賣關子。
“高守正,高老師傅。今年七十有三,建了一輩子窯。C市博物館那座復原的官窯,就是他帶頭修的。他要是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但他脾氣怪,認死理,給的錢再多,看不上的人和事,扭頭就走?!?
“有地址嗎?”沈巖問。
“當然。我把他的資料和住址發你手機上。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這位高師傅,最近好像遇上點麻煩,心情不太好,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麻煩?”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只聽說他接了個大活兒,結果卡住了,賠了不少錢,連祖傳的老宅都快壓出去了?!?
沈巖的眉梢微微動了一下。
“知道了?!?
掛掉電話,寧客發來的資料很快就顯示在屏幕上。
高守正,住址在城南的老窯工胡同。
一個聽起來就很有年代感的地方。
沈巖沒有立刻過去。
他先是開車回到君悅府,在總統套房里,洗去了一身的泥濘和疲憊。
后背的傷口,在熱水沖刷下,傳來陣串的刺痛。
他對著鏡子,給自己簡單地上了藥。
那道被巨石撞出的傷痕,猙獰而深刻。
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比起妻子背叛、公司被掏空、女兒被奪走時的那種痛,這點皮肉傷,算不了什么。
一夜無話。
第二天,暴雨初歇。
整個C市像是被從水里撈出來一樣,街道上積水未退,空氣里滿是潮濕的泥土味。
沈巖沒有開車。
他換上了一身干凈的便裝,打車去了老窯工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