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立陽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臉上血色盡褪。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塵封了十五年的記憶。
那個失火的夜晚,燒成灰的硬盤,和那幫人的獰笑。
“你們到底是誰?”他的聲音在發抖。
陳光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
“我們是誰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一個人回來了。”
“他叫方知拙。”
“他讓我給你帶句話。”
“胖子,你那套破系統該升級了。這一次,我們要控制的,不是一臺小小的‘潮汐之眼’,而是整個西太平洋的洋流。”
錢立陽呆立當場,像被雷劈中。
方老……
方老師……
他回來了?
他以為這輩子再也聽不到這個名字了。
十五年的偽裝,十五年的游戲人間,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
他那顆早已被代碼和金錢麻痹的心,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滾燙的巖漿。
“我……”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眼眶,毫無征兆地紅了。
陳光科將一張名片放在桌上。
“這是我的電話。想通了,隨時打給我。”
“薪水,期權,設備,人員,你來開條件。”
“我們只有一個要求。”
“把那套全世界最強的中央控制系統,給我重新造出來。”
說完,陳光科轉身離去。
他知道,這個人,拿下了。
另一邊,同樣棘手的,還有林晚晴。
沈巖在一家商業氣象公司的頂樓,見到了這位方知拙口中“最有天賦的學生”。
她穿著一身得體的職業套裝,正在給一群西裝革履的客戶講解未來一周的臺風路徑。
她的聲音清冷,專業,無可挑剔。
但她的眼睛里,沒有光。
那是一種程序化的精準,而不是一個天才探索未知時的熱情。
沈巖沒有打擾她,只是在后面靜靜地聽著。
直到會議結束,所有人都離開了,他才走上前。
“林博士,你好。”
林晚晴正在收拾資料,聞言抬起頭。
“你好,請問你是?”
“我叫沈巖。”
“一個想請你幫忙,預測一場不會在地球上發生的風暴的人。”
林晚晴秀眉微蹙。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如果沒別的事,我要下班了。”
她顯然把沈巖當成了那種搭訕的無聊男人。
沈巖也不惱。
他只是問了一個看似毫不相干的問題。
“在非線性流體中,如何量化一個孤立子的混沌吸引子邊界?”
林-晚晴收拾東西的手,停住了。
這個問題,太專業,太偏門了。
這已經超出了商業氣象的范疇,直指非線性湍流建模的核心。
那是她博士期間,耗費了無數心血的領域。
也是讓她身敗名裂的領域。
她警惕地看著沈巖。
“你到底是誰?”
“一個讀過你博士論文的人。”沈巖說,“那篇關于‘非線性湍流的諧振建模’的論文,我看過原稿。”
“它不應該被埋沒。”
林晚晴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別跟我提那篇論文!”
她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像一只被踩到痛處的貓。
“那篇論文是垃圾,是學術不端,是我的恥辱!”
“是嗎?”沈巖的語氣很平靜。
“你的導師,李衛國教授,利用你的模型,拿到了當年國家海洋局一個兩千萬的項目。”
“他把你的名字從成果里抹去,反過來污蔑你數據造假。”
“心氣那么高的你,受不了這個委屈,一怒之下退學,從此再也不碰理論物理。”
“我說的,對嗎?”
林晚晴渾身顫抖,嘴唇發白。
這些被她刻意掩埋在心底最深處的傷疤,被這個陌生人血淋淋地揭開。
“你調查我?”
“我只是想告訴你,屠龍刀,不應該只用來削蘋果。”
沈巖將一個平板電腦遞到她面前。
屏幕上,是一段復雜到令人眼花繚亂的動態數據流。
“這是鯨落灣海底的實時洋流數據。”
“它的能量級別,比你預測過的任何一場臺風,都要大上百倍。”
“它混亂,無序,充滿破壞性。”
“但也蘊含著足以點亮整個東亞的能量。”
“現在,有一個人,想把這股力量,變成穩定的電流。”
“他需要一個理論基石。”
“他需要你的模型。”
“他叫方知拙。”
“他說,他在等他最得意的學生,回來上完最后一課。”
林晚晴的視線,已經完全被屏幕上的數據吸引了。
那無數跳動的光點和曲線,在她眼中,仿佛變成了一首壯麗而狂野的交響詩。
她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那不是恐懼,是壓抑了太久的興奮。
她的大腦,已經開始不自覺地進行建模和運算。
“這……這不可能……”她喃喃自語,“這種規模的湍流,根本無法預測……”
“所以才需要你。”
沈巖說。
“把不可能,變成可能。”
他將平板電腦留在桌上。
“這是實驗室的內部數據端口,有最高訪問權限。”
“什么時候想通了,來鯨落灣找我。”
說完沈巖也轉身離去。
他知道,對于林晚晴這樣的人,任何安慰和承諾都是蒼白的。
只有真正的挑戰,才能重新點燃她那顆驕傲的心。
當晚,林晚晴遞交了辭職報告。
三天后,陳光科帶著一身疲憊和興奮,回到了沈巖的辦公室。
“搞定!”
他把兩份簽好的意向合同拍在桌上。
“錢立陽那個胖子,哭得跟個三百斤的孩子似的,當場就答應了。條件只有一個,要最好的設備,預算無上限。”
“徐驍那個瘋子更好搞定,我只說方老回來了,要造個大家伙,他眼睛都綠了,問我什么時候能站在反應堆旁邊,說他早就膩了給那些破橋梁做什么狗屁的安全評估。”
沈巖點了點頭,對此并不意外。
“干得不錯。”
“那你呢?”陳光科一臉期待地問,“那兩塊最硬的骨頭怎么樣了?”
“明天早上,魏征勛會帶著他的團隊過來。”
“林晚晴,三天前就已經入駐鯨落灣臨時實驗室了,現在估計連廁所都沒去過。”
陳光科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
“我靠,你怎么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