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巖戴上耳機，點開了那段音頻。
嘈雜的電流聲后，是一個女人疲憊而沙啞的聲音。
“維克托……你不能這么做……‘神諭’只是一個空殼子，你把它推向市場，會引發災難的！它沒有真正的邏輯，只是一個模仿大師！”
緊接著，是維克托那充滿了傲慢與不屑的年輕聲音。
“老師，您過時了。市場需要的不是什么虛無縹緲的‘真正邏輯’，他們需要的是一個看起來無所不能的神！一個能幫他們預測股價，贏得戰爭的神！‘神諭’可以做到，這就夠了。”
“可那是謊言！你竊取了我的代碼，卻扭曲了它的靈魂！”
“靈魂？哈哈哈哈！”維克托大笑起來，“老師，別那么天真了。在這個世界上，能被估值，能被寫進財報里的，才叫靈魂。你那個永遠待在實驗室里的‘奇美拉’，一文不值！”
“你會后悔的……維克托，你打開了一個潘多拉的魔盒……”
“或許吧。但在此之前，我會先成為新世界的神。而您，我親愛的老師，就請您，帶著您那可笑的理想，滾出這里吧。”
音頻到此，戛然而生。
沈巖摘下耳機，沉默了許久。
他繼續往下看。
【被驅逐后，伊芙琳陷入了極度的自我懷疑和消沉。她變賣了所有家產，用于支付維克托栽贓給她的，那筆天價的“商業機密侵犯”賠償金。】
【現居于波士頓郊區一間廉價的出租屋內，依靠麻省理工學院微薄的編外講師薪水度日。】
【她所有的研究設備，都被量子躍遷動力公司以‘競業協議’為由沒收。她只能在一間潮濕的地下室里，用幾臺最老舊的服務器，進行著那個‘城市交通燈優化’的課題。】
【附錄文件：伊芙琳·里德近三個月的銀行流水。其中最大的一筆支出，是給一家名為‘圣裘德兒童研究醫院’的捐款。經查，她的妹妹，曾在十五年前因白血病在該醫院去世。】
【附錄文件2：一張抓拍的照片。照片里，伊芙琳正站在一家二手書店門口，將一本泛黃的《理論物理學》遞給老板，換取幾張微不足道的美元。她的眼神，黯淡無光，就像一顆即將熄滅的恒星。】
看到這張照片，沈巖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
那個曾經想要創造AI靈魂的天才。
如今，卻在為了生計，變賣自己的知識和理想。
何其諷刺。
何其悲哀。
但沈巖看到的，卻不止于此。
他看到了那黯淡眼神深處，未曾熄滅的，最后一絲火苗。
她研究交通燈，不是為了優化交通。
她是在用整個波士頓的交通數據，為她的“奇美拉”，搭建一個不需要超算的，現實世界的模擬神經網絡！
她捐出自己僅有的錢，不是為了贖罪或慰藉。
她是在用這種方式，提醒自己，科技的初衷，應該是為了“人”。
這個女人，從未放棄。
她的沉默，不是認輸。
而是在積蓄著，一場足以顛覆世界的風暴。
她不是在等待救世主。
她只是在等待一個，能為她提供燃料，讓她重新燃燒起來的平臺。
沈巖緩緩關閉了所有文件。
整整一個下午，他沒有再處理任何公司的事務。
他就那么靜靜地坐著，腦海中，那幅名為“屠鯊”的作戰地圖，一筆一筆，被清晰地勾勒出來。
維克托的貪婪，是最好的突破口。
“神諭”的漏洞，是最致命的武器。
而伊芙琳·里德的理想，將是引爆這一切的，最終的***。
夕陽的余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他拿起內線電話。
“光科，吳雅，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片刻后，兩人推門而入。
沈巖沒有多余的廢話，直接下達了指令。
“吳雅，以深巖集團的名義，成立一個AI專項天使投資基金，規模五十億美金。”
吳雅和陳光科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又是五十億！還是美金！
“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這個消息，捅給華爾街和G谷的所有媒體。”
“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我，沈巖，要再度進軍AI了。”
沈巖的目光，轉向陳光科。
“光科，幫我訂一張最快飛往波士頓的機票。”
“另外，讓法務部準備好全球最頂尖的律師團隊，隨時待命。”
陳光科有些不解，“巖子，我們這是要去……”
沈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的城市。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磅礴氣勢。
“我們去捕鯨。”
沈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塊巨石投入深潭，在陳光科和吳雅的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捕鯨。
這個詞，在資本的獵場里，意味著一場針對行業巨頭的，蓄謀已久的圍獵。
血腥，且不死不休。
吳雅的呼吸微微一滯。
五十億美金的天使基金，只是一個宣告。
一個向華爾街，向G谷，向全世界宣告“深巖”入場的信號。
真正的獵殺，現在才剛剛開始。
陳光科的反應更快，他沒有問目標是誰，也沒有問為什么。
他只是拿出手機，迅速撥通了一個號碼。
“給我訂一架灣流G650，航線直飛波士頓洛根國際機場。”
“清出VIP通道，我要保證沈總在落地后十五分鐘內，能坐上車。”
“律師團隊，聯系美國最好的那家‘柯克蘭·艾利斯’，讓他們組織一個專門處理知識產權和惡意收購的精英小組，二十四小時待命。”
“錢，不是問題。”
一連串的指令，清晰，高效，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這就是沈巖的團隊。
他負責指明方向，而他身后的人，會為他掃清一切障礙。
沈巖看著窗外，城市的燈火在他眼中拉長成一條條流動的光河。
他想起了那份檔案里，伊芙琳·里德那張黯淡無光的臉。
一個本該站在世界之巔的天才，卻在塵埃里為了幾美元，變賣自己的知識。
這世上最殘忍的事，莫過于扼殺一個天才的夢想。
而比這更殘忍的，是竊取她的夢想，再將她狠狠踩在腳下。
維克托·克羅夫特。
這條貪婪的鯊魚，是時候感受一下，什么叫來自東方的狩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