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尚未散盡，陵南老街的石板路便已染上了溫柔的暮色。
悠悠手里的小鳳凰糖人已經吃了一半，小臉上沾著甜絲絲的糖漿，像只偷吃得逞的小花貓。
沈巖正拿著紙巾，耐心地幫女兒擦拭著嘴角。
劉慧提著幾個購物袋，站在一旁，看著這對父女，眼里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
就在這時，沈巖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他接了起來，聲音平淡。
“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卻又帶著幾分恭敬的聲音，是林知堯。
“沈先生，冒昧打擾了。不知您和家人現在是否方便？”
沈巖看了一眼天色。
“還好，在老街上隨便逛逛。”
“是這樣，”林知堯的語氣更加客氣，“家父備下了薄宴，想請沈先生和家人移步霧隱山，共進晚餐。不知沈先生可否賞光？”
沈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知道，事情成了。
這份報告的威力，比他預想的還要大。
“林老先生太客氣了。”
他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拒絕。
電話那頭的林知堯似乎有些緊張，連忙補充道。
“初雪說，府上的那只小貓，似乎很想念悠悠小姐。”
這個臺階，給得恰到好處。
沈巖笑了笑，把手機從耳邊拿開，看向懷里的女兒。
“悠悠，想不想去找雪球玩？”
“雪球？”
悠悠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是那只白色的小貓咪嗎？”
“對，就是它。”
“想！”
小丫頭用力地點了點頭。
沈巖這才把手機放回耳邊。
“那就叨擾了。我們半小時后到。”
掛斷電話，劉慧輕聲問道。
“是林家？”
“嗯。”
沈巖將女兒抱得更穩了些，“他們想請我們吃飯。”
劉慧沒有多問，只是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
這個男人做出的決定，她只需要支持。
半小時后，沈巖一家的車，緩緩駛入了霧隱山。
這一次，迎接他們的排場，與白天截然不同。
林家的老管家林福早已等候在大門外，身后還站著兩排身穿統一制服的傭人。
更讓沈巖有些意外的是，林伯淵和林知堯父子倆，竟然也親自站在門口迎接。
車門打開，林伯淵立刻滿面春風地迎了上來。
“沈先生大駕光臨，真是讓我們這小院蓬蓽生輝啊！”
他的姿態，比白天放得更低，言語間，已經帶上了幾分平輩論交的意味，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沈巖抱著悠悠下車，淡然一笑。
“林老先生言重了。”
林知堯也快步上前，對著劉慧微微頷首。
“沈夫人，悠悠小姐，歡迎。”
他的目光落在悠悠身上時，多了一份刻意的親切。
“爸爸，雪球呢？”
悠悠的小腦袋四處張望著。
“別急，雪球在里面等你呢。”
林初雪從門后走了出來，她換了一身素雅的居家常服，懷里正抱著那只通體雪白的小貓。
看到悠悠，雪球“喵”地叫了一聲，似乎還認得這個白天抱過它的小主人。
悠悠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掙扎著從沈巖懷里下來，邁著小短腿跑了過去。
晚宴的地點，沒有設在白日里那個莊重嚴肅的聽雨軒。
而是安排在了一處名為“暖閣”的偏廳。
暖閣的布置溫馨雅致，沒有待客的疏離感，更像是家人聚餐的地方。
巨大的圓形紅木餐桌上，早已擺滿了精致的菜肴。
松鼠鱖魚、碧螺春蝦仁、清蒸太湖白魚、櫻桃肉……每一道，都是蘇幫菜里的經典。
色香味俱全，顯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眾人分賓主落座。
林家似乎是有意為之，讓林初雪和蘇晚晴陪著劉慧和悠悠，而林伯淵和林知堯則坐在沈巖兩側。
悠悠的心思全在小貓身上，蘇晚晴便讓傭人拿來了專門的貓糧和玩具，陪著她在旁邊的地毯上玩耍，笑聲不斷。
氣氛，比想象中還要融洽。
林伯淵端起茶杯，以茶代酒。
“沈先生，陵南這地方，節奏慢，不比京州滬市。還望您和家人不要嫌棄。”
沈巖也端起茶杯，輕輕與他碰了一下。
“我很喜歡這里。有歷史的底蘊，也有生活的煙火氣。”
一旁的林知堯適時開口。
“是啊，我們陵南的絲綢和園林，在全國都是獨一份的。沈先生這幾天要是不忙，我可以做個向導，帶您四處轉轉。”
他的態度，與白天那個精于算計的商人判若兩人，更像一個熱情好客的東道主。
“那就多謝林總了。”
沈巖不咸不淡地應了一句。
蘇晚晴見狀，笑著對劉慧說道。
“沈夫人今天在店里選的那幾件旗袍，我都聽店長說了。您的氣質，真是把我們蘇繡的神韻，全都穿出來了。”
她的言語間，既是夸贊，也是在不動聲色地展示林家的信息渠道。
劉慧溫柔一笑。
“林夫人過獎了。是你們的衣服做得太好，我只是沾了光。”
女人們聊著衣服和首飾，悠悠逗著貓，男人們則聊著風土人情和時事。
席間，沒有一個人主動提起“天工智能”和合作的事情。
仿佛這真的只是一場單純的接風洗塵的家宴。
但沈巖知道，越是如此，越說明對方準備得充分。
暴風雨前的寧靜，往往最是磨人。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傭人端上了精致的飯后甜點和新沏的碧螺春。
暖閣里的氣氛，也隨著茶香的彌漫，悄然發生著變化。
林伯淵放下茶杯，發出一聲輕響。
一直在一旁陪著女兒的蘇晚晴和林初雪，都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
林知堯的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
正戲，要開始了。
林伯淵看向沈巖，眼神里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
“沈先生，關于您白天提出的合作構想，我們林家上下，經過了慎重的討論。”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觀察沈巖的反應。
沈巖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個等待宣判的局外人。
這份從容，讓林伯淵心中更加篤定。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
“我們一致認為，您的構想，不僅僅是一個商業項目，它是在為我們這些傳統手藝人，指出一條通往未來的光明大道。”
“能夠參與其中，是林家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