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姿態放得極低。
沈巖不置可否,只是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林知堯會意,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裝訂精美的合**議書,雙手遞到了沈巖面前。
“沈先生,這是我們連夜草擬的一份合作框架。您先過目。”
沈巖沒有接,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林總直接說重點吧。”
林知堯的額頭滲出一絲細汗,他點了點頭,翻開協議。
“我們完全同意您提出的所有條件。”
“‘天工智能’公司,由我們林家控股百分之五十一,并擁有一票否決權。沈先生的團隊持股百分之四十九。”
“我們林家,將以全部的蘇繡、緙絲、云錦等核心工藝數據庫,以及家族數百年來積累的工藝經驗和匠人資源,作為技術入股。”
“公司的日常運營和市場推廣,全權交由沈先生的團隊負責,我們只負責技術傳承和工藝把控,絕不干涉。”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抬眼看了一下沈巖,然后說出了一個讓沈巖都略感意外的條款。
“除此之外,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以及對‘天工智能’未來的信心。我們林家,愿意在協議之外,再追加十個億的現金,作為公司的初期啟動資金。”
“并且……”
林知堯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激動。
“我們希望,能與沈先生簽署一份永久性的綁定協議。‘天工智能’,將作為我們林家未來最重要的戰略核心,我們將傾盡所有資源,來支持它的發展。”
“我們不要短期利益,我們要的,是讓林家的名字,能和沈先生一起,站在人工智能這個時代浪潮的頂峰!”
話音落下,暖閣內一片寂靜。
連一旁玩耍的悠悠,似乎都感受到了這不同尋常的氣氛,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好奇地望了過來。
林家,這是在下注。
不,這已經不是下注了。
這是在“梭哈”。
他們把整個家族的未來,都壓在了沈巖的身上。
他們甚至愿意倒貼十個億,只為求一張登上沈巖這條巨輪的船票。
沈巖終于抬起了眼皮,目光掃過林伯淵,掃過林知堯。
他看到了他們眼中的渴望、野心,以及一絲孤注一擲的決絕。
他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他要的,從來不是一個簡單的技術供應商。
他要的,是一個能將所有資源毫無保留地投入進來,與他深度綁定的盟友。
顯然,林家比他想象的,更有魄力。
沈巖拿起那份協議,隨意地翻了翻。
然后,在林家眾人緊張的注視下,他將協議推了回去。
林知堯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沈先生,這……是我們哪里做得不夠嗎?”
沈巖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不,是你們做得太好了。”
他看向林伯淵,緩緩開口。
“啟動資金,不需要林家出。十個億,我來投。”
“我只有一個要求。”
“‘天工智能’的所有核心技術人員,必須由我親自挑選。所有核心數據的加密和存儲,也必須采用我的標準。”
林伯淵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大喜過望。
沈巖這是在用行動告訴他們,他不僅要合作,還要用最頂級的資源來推進這個項目!
“沒問題!一切都按沈先生說的辦!”
林伯淵幾乎是脫口而出,生怕沈巖會反悔。
沈巖站起身,走到悠悠身邊,將她抱了起來。
小丫頭在他懷里蹭了蹭,打了個哈欠。
“時間不早了,孩子該睡了。”
他看向林伯淵,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林老先生。”
林伯淵連忙起身,雙手緊緊握住了沈巖的手,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
“合作愉快!沈先生!”
林伯淵的手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握住的,仿佛不是一個年輕人的手,而是一個正在冉冉升起的時代。
沈巖輕輕回握,力道沉穩,隨即松開。
他轉過身,將懷里已經睡眼惺忪的悠悠,小心翼翼地交給了劉慧。
“我們先回去了。”
他的語氣平和,仿佛剛才敲定的,不是一個價值千億、足以改變整個傳統工藝格局的宏大項目,而僅僅是一次普通的晚餐邀約。
林伯淵和林知堯父子倆,一路將他們送到暖閣門口。
“沈先生慢走。”
“沈夫人,悠悠小姐,路上小心。”
他們的姿態,恭敬得體,再無半分白天試探的意味。
看著沈巖一家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下的回廊盡頭,林知堯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后背已經微微濕透。
他回頭看向自己的父親,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和一絲后怕。
“爸,我們這是……賭對了嗎?”
林伯淵沒有立刻回答。
他轉身走回暖閣,端起桌上那杯已經涼透的碧螺春,一飲而盡。
清冽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卻澆不滅他心頭的火熱。
“知堯。”
“爸?”
“這不是賭。”
林伯淵的目光落在空無一人的主位上,眼神復雜。
“這是我們林家,百年來最大的機緣。”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異常嚴肅。
“從今天起,林家所有資源,向‘天工智能’項目無條件傾斜。所有族人,必須無條件配合沈先生的任何要求。”
“違者,逐出家族。”
林知堯心頭一凜。
他從未見過父親用如此決絕的語氣下達命令。
“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
林伯淵搖了搖頭,緩緩坐下,像是瞬間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我們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他用來和我們交換的那些東西,量子加密、極限環境AI、光刻機核心算法……”
“任何一項,都足以讓一個國家將其列為最高戰略技術。”
“而他,就像是隨手從口袋里掏出幾顆糖果一樣,給了我們。”
林知堯倒吸一口涼氣。
他這才真正意識到,沈巖那份輕描淡寫的背景報告背后,究竟隱藏著怎樣恐怖的能量。
“他圖什么?”
“他圖的,是我們這幾百年積攢下來的‘根’。”
林伯淵的眼中閃過一絲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