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用腳尖輕輕踢了踢地上的紙箱,動作輕蔑。
“這些廢紙留著也沒用,不如連同這間鋪子一起賣給我們。”
“這一區的地價還在跌。”
“二十萬歐,這是施特拉巴格集團能給出的最高價了。”
艾爾莎猛地抬起頭。
懷里還死死抱著一個黑色的繪圖筒。
“滾出去!”
“爺爺的設計不是廢紙!”
“這間事務所是他留下的心血,我不賣!”
西裝男聳了聳肩,似乎對這種場面見怪不怪。
“心血?”
“別天真了。”
“漢斯老頭晚年就是個瘋子。”
“畫了一堆根本蓋不起來的違章建筑。”
“除了我們,沒人會接手這個爛攤子。”
“而且據我所知,銀行的收房通知書下周就會到。”
“到時候,這些所謂的‘心血’,會被直接扔進碎紙機。”
西裝男上前一步,咄咄逼人。
“二十萬,拿著錢去過正常人的生活。”
“別守著這些死人的垃圾了。”
艾爾莎的身體在顫抖,那是憤怒,也是無力。
因為她知道,這個混蛋說的是實話。
事務所已經三個月沒接到任何單子了。
連電費都交不起。
爺爺留下的那些圖紙,在現代建筑商眼里,全是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打擾一下。”
一個平穩的聲音插了進來,并不大。
卻輕易地切斷了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西裝男皺著眉頭轉過身。
看到了站在陰影里的沈巖。
亞洲面孔,衣著考究,但在這種地方,也就是個迷路的游客。
“這里不接待客人,出去。”
西裝男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像是在趕一只蒼蠅。
沈巖沒理他,徑直走到一張布滿劃痕的繪圖桌前。
手指輕輕拂過桌面上的一張手稿。
那是一個未完成的穹頂結構,線條流暢得驚人。
“這就是漢斯·施泰納的手筆?”
沈巖低聲問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語。
艾爾莎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還有人記得爺爺的名字。
“是……是的。”
“您知道我爺爺?”
沈巖轉過頭,看著這個滿身疲憊的女人。
“聽說過。”
“一個試圖挑戰地心引力的結構大師。”
“可惜生錯了時代。”
這幾句話,讓艾爾莎的眼淚差點再次決堤。
生錯了時代。
這是爺爺臨終前說得最多的一句話。
西裝男冷笑了一聲。
“大師?”
“我看是大師級的騙子還差不多。”
“這位先生,如果你是來朝圣的,那你可以去墓地。”
“這里是商業談判現場。”
沈巖終于正眼看了那個西裝男一眼,眼神很淡,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施特拉巴格集團?”沈巖問。
“沒錯。”西裝男挺了挺胸膛,一臉傲氣,“奧地利最大的建筑商。”
“那你們的眼光確實不怎么樣。”
沈巖拿起桌上的一支繪圖鉛筆,在指間轉了一圈。
“為了區區一塊地皮。”
“卻把真正的金礦當成垃圾。”
“這就是所謂的行業巨頭?”
西裝男臉色一變。
“你什么意思?”
沈巖沒再理他,而是看向艾爾莎。
準確地說,是看向艾爾莎懷里抱著的那個黑色繪圖筒。
系統標注的紅點,就在那里,那里面裝著價值數十億美金的未來。
“施泰納小姐。”沈巖開口了,語氣不急不緩,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力量。
“我想跟你談筆生意,不是買這塊地,而是注資。”
艾爾莎有些發懵。
“注……注資?”
“五百萬歐。”
沈巖報出了一個數字,空氣瞬間安靜了。
連門口的風鈴似乎都停止了晃動。
西裝男瞪大了眼睛,像是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
“五百萬?!”
“這破地方連帶地皮都不值五十萬!”
“你瘋了嗎?”
沈巖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只是看著艾爾莎。
“換取這間事務所51%的股份。”
“以及……”
沈巖指了指她懷里的黑筒。
“在這個繪圖筒里所有圖紙的永久使用權。”
艾爾莎下意識地抱緊了懷里的東西。
那是爺爺臨走前特意囑咐要燒掉的東西。
爺爺說那是“魔鬼的誘惑”,沒人能造出來。
“為什么?”
艾爾莎的聲音在發抖,她不敢相信天上會掉餡餅。
“因為我需要一個能造出‘奇跡’的團隊。”
沈巖走到她面前,雖然隔著幾步距離,但那種從容的氣場讓艾爾莎感到一種莫名的安穩。
“而我相信。”
“漢斯·施泰納的后人。”
“應該不止會收拾垃圾。”
西裝男急了,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不僅壞了他的好事,還在侮辱他的智商。
“施泰納小姐!別信他!”
“這人肯定是騙子!”
“五百萬歐?這種空頭支票誰不會開?”
“我看他是想騙走你爺爺留下的那些廢紙!”
沈巖側過頭,嘴角沒什么笑意。
“陳光科。”
他對著門外喊了一聲。
其實不用喊,一直跟在后面的陳光科早就候著了。
雖然這次出行低調,但作為沈巖的左膀右臂,該帶的家伙什一樣不少。
陳光科推門進來,手里提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
他看都沒看那個西裝男一眼,徑直走到繪圖桌前。
啪的一聲。
公文包打開。
里面沒有現金,只有一份剛打印好的加急轉賬授權書,以及一張瑞士銀行的本票。
上面的零多得讓人眼暈。
“老板,法務已經在路上了。”
“這是前期定金。”
陳光科辦事向來利索。
沈巖拿起那張本票,兩根手指夾著,遞到那個西裝男面前。
“看清楚了嗎?”
“瑞士銀行即時兌付。”
“現在。”
“帶著你的二十萬。”
“從這滾出去。”
西裝男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他在這一行混了十幾年,從來沒見過這么砸錢的。
五百萬歐。
買一堆沒人要的破爛圖紙?
這不是瘋子是什么?
但他不敢賭。
那張本票上的防偽水印在昏暗的光線下刺痛了他的眼睛,而且門口那兩個保鏢已經靠了過來,身上的肌肉塊頭即使隔著衣服也能感覺到壓迫力。
“好……很好。”
西裝男咬著牙,惡狠狠地瞪了艾爾莎一眼。
“你會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