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趙毅還有葉長清三人一起走在夾道,面色都有些沉重。
這時,魏忤生從身旁而過。
“忤生。”吳王喊了他。
魏忤生停下腳步,雙手對其敷衍的行了一禮,接著便繼續往前走。
這一幕,讓吳王相當沒有面子。
可這時,葉長清用力捏了下吳王的大腿。
“忤生!”哪怕很沒面子,吳王也硬著頭皮道,“在外面等著我。”
魏忤生腳步稍緩后,繼續往夾道外面走了。
晉王這一手,確實是做到位了。
讓這對兄弟的關系,產生了間隙。
“殿下。”壓低聲音,葉長清嚴肅的說道,“等下,請說實話。”
“好。”
吳王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
接著,也快步的往夾道外面走了。
此刻,在他們身后的那群以孫司徒為首的老臣,全然將這一幕收進了眼里。
其中唯有孫司徒,敢笑。
陛下啊,你可能是個好皇帝,可是當父親,你還真的不如我。
而皇帝的另外兩個兒子,晉王和中平王,則是面無表情的往外面走,把一切都藏在了心底。
但今天中平王尤其欣慰,自己這個二哥,是真的懂如何去還擊了。
這么來一下,四哥和忤生哪怕親兄弟,也得鬧掰!
………
在魏忤生的王駕里,吳王隨后登上,一見到那個表情極其冷酷的弟弟,他當即就開口辯解道:“你沒看出來嗎?陛下是鐵了心的要宋時安留在燕地,不是我不愿意救。”
“既然吳王您知道,那為何還要在朝堂上進言?”魏忤生反問。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還問我作甚?”吳王有些難堪的皺著眉,咂了一下舌,“你是不是覺得晉王都比我好,至少他主動求情了?”
“我不知道。”忤生搖了搖頭。
“他那是為了跟我做對,所以才那么說。并非是真心為了救宋時安……而且不是救,宋時安在燕國是當相國,又非人質。”吳王苦口婆心道。
這句不當人的話,讓魏忤生沉默了。
然后,看向這位尊貴的吳王:“我明白了,四哥要當皇帝,所以要聽皇帝的話。忤生什么都不要,所以我會自己去救。”
“不是的!”吳王急了,但理智還未失去,他尤其痛苦的說道,“你想一下,父皇要做的事情,什么時候不做了?”
“屯田。”
“那只是沒讓宋時安屯田,今日那些大臣不都獻了忠心,愿意配合屯田嗎?”吳王道,“父皇比任何人都英明,他什么都想到了。”
“那宋時安,就不救了嗎?”
“我肯定要救他!”
吳王當即紅溫,接著壓低聲音道:“你也看得出來,父皇身體很差了。只要我當上皇帝,必定會將宋時安從北燕接回來。五年,不,頂多三年。我發誓,我對天起誓!”
魏忤生先前覺得自己懂一些政治。
可現在,被上了一課又一課。
吳王,越來越像那些人了。
他把自己當成了驢子,在前頭吊了個蘿卜。
“謝殿下。”
魏忤生緩緩的行了一禮。
“忤生,你怎么想的?告訴四哥。”吳王渴求的問道。
“忤生沒有想法,謝謝四哥了。”魏忤生擠出一抹笑意,“我想回王府休息一下。”
他下達了逐客令。
“放心,我不會辜負你們的。”
說完這句話后,沒辦法的吳王也只能暫且離去。
魏忤生緩緩的張開手,看著掌心那道深壑的疤。下一瞬握成拳頭,朝著馬車上用力一砸。
實木裂開縫隙,他的拇指關節也裂開傷口,鮮血溢出……
一眾大臣在朝堂之上力表忠心的支持屯田,并且主張為宋時安封侯等話術,讓一切的頑抗都無濟于事。
此乃陽謀。
而這幾日,宋時安要在燕國為相的消息也傳遍了盛安。
大街小巷,里坊集市,無不熱議此事。
“這燕國不是殺了我們的使者嗎?怎么還求宋大人在他那里當相國。”
“那宋大人答應了嗎?”
“這可是二十歲出頭當一國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會拒絕呢?”
“他莫不是被軟禁在了燕國,咱們要用他換了盟約吧?”
“我聽說的可是他自己要當的,就是貪圖榮華富貴,消息確鑿。”
“胡說八道,你這是收了孫司徒的錢,故意抹黑小宋大人吧!明眼人都知道,他不在大虞誰最開心。你們這些拿了錢干事的,一點兒良心都不講。”
“你可別亂說話,你敢說他打心底不想當相國嗎……”
“真是讓人心寒,拿命守了朔風,回來還要坐牢。拿命去出使,可還有人說他是求富貴,想在他國當相。我說吶,既然都是白眼狼,還不如讓宋時安在燕國當丞相,至少有人賞識!”
宋時安的風評,不會因為某些大人物硬黑而變質。
相反,還會有一些覺得大虞真是腐爛透頂的老百姓來一句:請加速!
但此事,確實不像先前宋時安被關那樣,激起了民憤。
這樣下去,似乎就要塵埃落定……
一騎快馬從城外而入,在馬上的左子良,差點要被跑死,就靠著一口氣硬釣的往城里進。
六天六夜,每天也就馬匹短暫歇息的時候,他跟著補一會兒覺。靠著心月給的那位地位頗高的接頭人,他一路上都有令牌,暢通無阻,換了至少十幾匹馬,終于趕到了盛安。
一刻也不敢歇息,他便拿著錦衣衛的手牌進了皇宮。
請見陛下。
而在宣宇殿中,得知道此事的皇帝瞳孔地震,詫異不已:“左子良回來了?”
陳寶也很驚詫。
他應該在燕國啊?
怎么就擅自回來了?
還有,他身上可是肩負著一個使命:監視宋時安。
擅自回來這是抗命,是死罪!
“讓他進來。”皇帝靠在龍椅上,冷冽道。
過了一會兒后,一名頗為滄桑,身子骨仿佛都要裂開的男人,艱難的進來,對皇帝一拜:“臣,參見陛下。”
“為何回來?”皇帝問。
“陛下,宋時安被燕王控制了。”左子良直接道。
對于這個結果,皇帝絲毫不意外。
康遜若是不控制住宋時安,怎么能跟自己談條件?
皇帝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宋時安現在就在王宮里陪康遜玩。
因此問都沒問,道:“有何稟報的?”
先前左子良就寫過八百里加急的信,說宋時安帶兵出使,且誘騙出了康義的王詔。
現在皇帝問的,是在燕國發生的事情。
“陛下。”左子良如實的說道,“入燕時,宋時安偷偷將一人藏于輜重之中,蒙混過關。而后在燕國秦徹的地盤上,做了一出險些被刺殺的戲碼,嫁禍給了秦徹,讓康遜和秦徹反目。”
“燕使相信了?”皇帝有些無語的問。
“回陛下,非常的真。”左子良道,“當時的箭矢,就從宋時安面前而過,再偏幾寸,他就命喪當場。”
這句話說出來,皇帝沉默了。
奸佞和勇氣是扯不上關系的。
“入燕后,他先后賄賂了魯超和賀季,都成功了。在王宮,他將那張王詔送給了康遜,也基本上談成……哦,還有一事。”左子良道,“宋時安在燕國朝堂上,把兩朝老臣王定給罵死了。”
“……”皇帝再次一怔。
不怪陛下大驚小怪,活活把一個人罵死,這能是真事?
“罵死?”陳寶問道,“當朝罵死?”
“是的,王定當場吐血半升,頓時就沒了氣兒。此事已經在燕國傳遍,民間兒童都知道了。”左子良道。
“如何罵的?”陳寶知道皇帝感興趣,又問。
接著,左子良就將宋時安與王定的忠臣之論,說給了皇帝。
連同那句名言。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呢喃著這句話,皇帝露出了笑容。
倘若宋時安知道他回不來,會不會也這樣罵自己呢?
他那般努力的為自己當刀,卻被皇帝送到了北燕,天下人會不會這樣罵自己呢?
會。
倒不是皇帝不懼流言,不要名聲。
而是,朕快死啦。
皇帝承諾的,跟吳王有什么關系呢?
“那你,為何回來?”陳寶問道。
“宋時安被軟禁,不知道燕王在信中說了什么,臣怕他顛倒黑白,便受宋時安所妥,回盛安向陛下稟報北燕情報……”
“因為你覺得朕,要答應這筆交易?”皇帝嘴角帶笑的問道。
“臣怕那康遜撒謊,還有朝中大臣附和……”
“大膽!天下豈有能欺騙陛下之人?!”陳寶當即怒斥。
“臣不敢。”
左子良趕緊低頭。
“你也知道朕要答應康遜,那你還要回來勸朕。”皇帝低下身,凝視著他,“你,是想教朕做事嗎?”
“臣不敢!”
天威壓頂,左子良當即以頭搶地,發出砰的一聲。
地磚之上,已有血色。
繼續的,他猛的叩首。
血色,擴散。
第三下,鮮血淋漓。
再來幾次,怕是要當場爆頭。
“夠啦。”
皇帝不怒自威,一聲龍吟,叫住此人。
而后,充滿費解的詰問道:“宋時安,到底是何妖孽,連你都能被他勾去魂兒?”
左子良顫顫巍巍的抬起頭,看著皇帝,不敢開口。
“他賄賂了你?他抓住你把柄了?還是說,他是他口中的忠臣?”
皇帝連續詢問后,左子良緩緩低首,戰戰兢兢道:“臣,敬仰宋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