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合買提,阿達西!”祁明遠站在車邊,右手撫胸行了個不太標準的維吾爾禮,嘴里喊著他學到的地方話。
司機巴郎子從車窗探出頭來,黝黑的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容:“巴郎子,博樂見!到時候帶你去吃最地道的薩木薩,皮牙子管夠!”
“祁老師,那我就先回去了,晚點再跟您聯系!”古麗亞微笑著對祁明遠說著,但語氣卻有些焦急。
這語氣,頗有一些歸心似箭的感覺。
“好,回見!”祁明遠點著頭。
雖說還要拍攝,可他也沒有著急。
拍攝什么時候都可以拍,不急這一會兒。
二人分開后,祁明遠就往林玘那兒走去。
結果,剛走沒幾個路,就遇到個熟人。
只見巴圖神色慌張地從遠處奔來,一見到他便如釋重負地喊道:“祁作家!您沒離開?。俊?
“我有事去了趟博樂,沒來得及跟您說,巴圖大哥,出什么事了?”見巴圖這般焦急,祁明遠不由心頭一緊。
“我當您不告而別了呢!快跟我走,出大事了!”巴圖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祁明遠不明所以,這里出什么大事,能跟自己有關?
于是,他繼續追問道:“巴圖大哥,到底出什么事兒了?”
“其其格和托婭那丫頭去了山里,結果托婭一個人回來了,身上有傷……”巴圖連忙說道。
他本來是來找林玘的,結果林玘卻不在。
就在他六神無主的時候,他遇見了祁明遠,所以就趕忙拉著祁明遠去處理了。
現在,在他心里祁明遠也和林大夫還有黃專家一樣,所以找祁明遠也是一樣的。
“那趕緊走,只是我不理解,他們去山里做什么?您趕緊跟我講講是怎么一回事兒。”祁明遠沒有猶豫,當即加快了步伐。
祁明遠翻身上馬,緊貼著巴圖的后背。
顛簸的馬背上,巴圖斷斷續續地道出原委:“今早黃專家找上托婭,說要去山里尋一種作物……咳咳……要托婭那丫頭帶路……”
馬匹一個騰躍,巴圖的聲音隨之顫抖:“誰知剛進山就撞見了狼群!黃專家為了救托婭,自己把狼群引開了,托婭那丫頭雖然逃出來,可腿上被撕了好大一道口子……”
祁明遠聽后,心中一沉,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組織去尋找救援了嗎?”祁明遠擔憂地問道。
“哈丹大叔正在組織人手,讓我來尋林大夫?!卑蛨D說道。
“我和你們一起去,我能幫上忙!”祁明遠聽后,也沒有猶豫,當即就表達了自己的意愿。
別說林玘不在了,就算在他也更應該去。
這種事情,他怎么可能視而不見?
沒多久,二人就來到了托婭家,這里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祁明遠依然是不認識的,人群中他只認出哈丹大叔熟悉的身影。
不知誰突然喊了句:“祁作家來了!”
霎時間所有目光都聚了過來,那些布滿焦慮的眼睛里突然燃起希望。
祁明遠被這灼熱的期待燙得心頭一顫,剛要開口,巴圖已經搶著解釋:“林大夫不在,正巧碰上祁作家……”
哈丹大叔瞇起被太陽曬得發紅的眼睛,粗糙的手指指向遠方的山巒:“祁作家,托婭剛回來那會兒,我就讓巴音他們騎著快馬進山了。這會兒日頭正高,你敢不敢跟我們這些草原上的雄鷹一起飛進山里?”
“走吧,我沒問題!”祁明遠想都沒想,就應了下來。
哈丹大叔說著也沒有猶豫,當即就喊了幾個巴郎子,連帶著祁明遠和巴圖一起,他們一行七個人。
作為第二波搜救隊,進了山。
哈丹大叔一勒馬韁,粗糙的大手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瞇起眼睛道:“祁作家,前頭山洼子里可藏著狼群呢!”
祁明遠一把攥緊馬鞭,目光灼灼:“哈丹大叔,我要是怕就不會來了?!?
“好!”哈丹大叔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牙齒。
他從馬鞍上抽出一根包著銅皮的牧羊杖,凌空拋了過來:“拿著!防身!”
馬蹄踏過碎石,祁明遠緊鎖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
他攥著牧羊杖的手微微發顫,腦海中不斷浮現黃璇可能遭遇的危險。
“都怪我們啊……”哈丹大叔突然長嘆一聲,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馬鞭,“黃專家是聽說山里長著‘蘇魯克’,為了牧場的羊群才……”
“哈丹大叔,您別擔心,黃璇聰明著呢??隙ú粫惺碌?!”祁明遠安撫著哈丹大叔。
當然,他自己是肯定不相信黃璇會出事的。
從上回黃璇從餓狼嘴里救了自己來看,她肯定不是第一次遇見狼。
而她既然敢進山,那么就一定會有準備。
這次出事,多半是遭遇了什么意外。
此時的黃璇正死死抱住一棵百年云杉的樹干,粗糙的樹皮磨破了她的手臂。
樹下三只母狼來回踱步,幽綠的眼睛在暮色中忽明忽暗。
她急促地喘息著,暗自懊悔。
原本只計劃在淺山帶采集標本,特意避開了狼群活動的核心區。
卻沒料到今年旱情嚴重,連母狼都冒險到低海拔區覓食。
“托婭那丫頭……應該跑出去了吧……”她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摳進樹皮的裂縫里。
腰間的炮仗袋早已空空如也,最后三顆炮仗,剛才全都用來嚇退那頭最兇悍的母狼了。
粗糙的云杉樹脂黏在掌心,混合著手臂擦傷滲出的血跡。
此刻的她,確實像極了困在樹上的羔羊。
只是這只“羔羊”的眼里,還閃著倔強的光。
黃璇緊貼著粗糙的樹干,目光卻依然不死心地掃視著四周的草叢。
盡管處境危險,她腦海里盤旋的卻不是恐懼,而是托婭那句:“阿姊,我在北坡見過葉片帶銀線的怪草……”
“怎么會找不到呢……”她咬著下唇喃喃自語,手指在筆記本上留下汗漬。
之前她特意給每戶牧民發了植物圖鑒,這是她三個月來第十七次野外考察,就為了驗證牧民們口中那些“不認識的草”。
一陣狼嚎讓她打了個寒顫。
樹下的母狼焦躁地刨著土,而這位農業專家卻在想:或許該換個角度,在巖縫附近再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