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五日,星期五。
黃昏時分,冬日的寒意漸濃,但遍布京城及蘇省七大城市的諸多電影院、影劇院、工人文化宮乃至條件好些的俱樂部放映廳門前,卻早早匯聚起一股股溫熱的人流。
對于許多普通市民而言,在周末的夜晚看一場電影,尤其是近期被媒體炒得火熱的“全國首部影院級賀歲電影”,無疑是頗具吸引力的消遣。
位于海定區新街口外大街的大華電影院,是京城老牌影院之一,擁有近1200個座位(樓上樓下合計)。
傍晚六點這一場,能容納八百多人的主放映廳內,上座率赫然超過了九成五。
空氣中彌漫著爆米花、瓜子兒、甚至還有鹵煮的香氣和人們呵出的白氣,嘈雜的交談聲中充滿了期待。
高媛媛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戴著毛線帽和手套,全副武裝地跟在父母和哥哥高勇身邊。
她臉上紅撲撲的,不知是凍的還是興奮的。
旁邊是同樣包裹嚴實的范小胖和張伯芝。
高家父母本著照顧女兒同事的想法,順路將兩人從北影廠生活區接了過來。
范小胖嘰嘰喳喳,對什么都很好奇;張伯芝則略顯安靜,努力聽著周圍人快速的京片子,偶爾露出思索的表情。
她們的位置在中間偏后,視野極佳。
與此同時,在王府井地區的首都電影院(座位約900個),李秀秀買了一張票,獨自走進了放映廳。
她比姐姐李兵兵晚到京城一步,自己租了個房子,正努力尋找著進入圈子的機會。
觀看這部由王盛主導的電影,對她而言,帶著一種復雜的、近乎“窺探敵情”的心態。
廳內同樣是黑壓壓一片人頭,笑聲在影片尚未開始時就已零星響起。
京城作為首都和文化中心,市民對新鮮事物的接受度高,且《30天》的宣傳極為到位,周星星的號召力加上“賀歲”、“京港合作”等噱頭,吸引了大量年輕情侶、學生、年輕職工以及部分文化圈人士。
粗略估算,京城當晚涉及《30天》黃金場次的主要影院,如大華、首都、青年宮、地質禮堂等十余家較大規模影院,總座位數約1.5萬個,平均上座率超90%,加上其他區縣放映單位的貢獻,如1996年成立的新影聯影業有限責任公司旗下部分放映單位,座位數相對較少,但數量多,總座位數估算約1萬個,上座率約80%。
京城地區12月5日傍晚黃金場及后續場次(截至午夜),《30天》的首日總票房粗估可達40萬元以上。
計算依據:核心影院1.5萬座位* 90%上座率*平均票價20元≈ 27萬元;區縣及其他影院1萬座位* 80%上座率*平均票價18元≈ 14.4萬元。
考慮到部分影院存在加座、站票以及不同時段場次,取整并略作保守估算。
實際部分熱門影院票價可達25元,但也有一些條件較差的影院或非黃金時段票價在15元左右。
……
蘇省,七路“反王”轄地,同步燃起烽火。
這場由七家市級電影公司主導的“起義式”上映,同樣取得了空前成功。
各市利用本地媒體在前期進行了密集預告,民眾在好奇與輿論引導下,購票熱情高漲。
金陵作為省會,大華電影院(約1000座)、和平影院(約800座)等幾家主要影院傍晚場次幾乎全部爆滿。
金陵城市人口超百萬,有較強消費能力且文化需求旺盛的潛在觀影人群(包括高校學生、機關企事業單位人員、工商業者等)估計至少在二三十萬以上。
全市主要影院(總座位數估算約8000個)黃金場上座率普遍超過九成。單場總共票房粗估約12萬元。
姑蘇市,經濟發達,觀前街的開明大戲院(兼營電影,約900座)、人民影劇院(約700座)等人流如織。
姑蘇城區人口密集,經濟增長速度冠絕全省,市民消費觀念前沿。
全市主要影院(總座位數估算約6000個)黃金場上座率超過95%,甚至出現一票難求。單場總共票房粗估約10萬元。
梁溪市,工業重鎮,大眾影劇院(約800座)、紅星影院(約600座)等同樣熱鬧。市民消費能力同樣不俗。全市主要影院(總座位數估算約5000個)黃金場上座率約九成。單場總共票房粗估約8萬元。
彭城市,淮海經濟區中心,人口基數大,人民舞臺(約1000座)、彭城影院(約700座)等上座率驚人。
雖然平均消費水平可能略低于蘇南,但觀影熱情因“稀缺性”而更高。全市主要影院(總座位數估算約5500個)黃金場上座率超九成。單場總共票房粗估約8萬元。
龍城市、靜海市、廣陵市,這三座城市同樣經濟活躍,文化氛圍濃厚。
主要影院如龍城市的紅星大劇院、靜海市的更俗劇院、廣陵市的工人文化宮影劇院等,座位數分別在4000-5000個區間,黃金場上座率均達到八成五至九成。
三市單場總共票房粗估各約5-6萬元,合計約17萬元。
蘇省七市首日總票房粗估約為55.5萬元。
理論上來講,8地的主要影院加起來,單一場次上座率拉到90%的話,是能夠達到100萬以上票房的。
整整一天都放《30天》的話。
拋開上午、中午時間,從下午兩點開始放映,一點到三點一場,三點到五點一場,五點到七點一場,七點到九點一場。
放在周六,有這樣的排片率,再算上其他時段的散票,理論上來講,單日票房絕對能突破三百萬。
當然,這是理論。
就比如今天是周五,許多影院,上午場和中午場根本不開。
下午三點到五點多放一場,下午六點到晚上八點多放一場。
就算只有兩場,憑借這么高的上座率,8地首日票房加起來,也有可能突破200萬元。
然而,在一套運行多年的、帶有“地方特色”的票房統計和分配體系下,這個數字很難出現到制片方的眼睛里。
電影票售出后,款項首先匯集到各電影院、放映單位。
按照不成文的“規矩”,這些單位會先行截留一部分作為“運營成本”和“職工福利”——這幾乎是公開的秘密。
手段包括但不限于:虛報維修費用、夸大水電支出,或者更直接的,在熱門場次,比如傍晚六點這場,謊稱“部分座位已預留”或“票已售罄”,實際可能鎖住部分好位置,用于關系戶或后續加價,然后將這部分“隱形”收入納入自家小金庫。
尤其是在蘇省七市,這種操作更為普遍,畢竟此次上映是“繞過”省公司,市級公司也需要打點上下,安撫內部。
經過影院層面的“過濾”后,剩余的票房收入上報給各市級電影公司。
市級公司也不是省油的燈,它們需要與當地的文化口、宣傳口、廣電口等相關管理部門進行“協商分配”。
這些部門或許不直接參與經營,但在影片引進、宣傳、排片乃至維持放映秩序等方面提供了“支持”或需要“溝通”,因此也要分走一杯羹。
這層層“雁過拔毛”之后,最后剩下的、準備與制片方進行分賬的“凈票房”,往往已經縮水不少。
以蘇省某市為例,假設一家影院當晚《30天》實際售票收入為5000元,影院可能先截留500-800元。
上報給市公司4000元,市公司再與相關部門“協調”后,可能真正計入分賬基數的就只有3000元左右了。
這套流程在各地大同小異,只是截留比例和分配方式略有不同。
因此,最終能夠擺到北影廠、紫禁城影業和盛影傳媒面前,作為40%分賬依據的“官方認可票房”,必然不會如人愿。
反王才不管你是這個京、那個京呢,發起狠來,連自己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