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津城上空鉛云低垂，干冷的北風卷過街道，帶來刺骨的寒意。
《潛伏》劇組在“津城站”辦公樓的內景戲正拍得如火如荼。
王盛坐在監視器后，看著畫面里王志紋與李呦斌的無聲交鋒，兩人眼神碰撞間的電光火石，幾乎要溢出屏幕。
“咔！”王盛喊了停，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這條過了。準備下一場，蔣老師，準備一下你和則成的書房戲。”
他話音剛落，放在一旁的手機震動了下。是李婷婷發來的短信，簡短扼要：“王總，周星星先生已抵達津城，正前往您下榻的酒店。”
王盛站起身，對身旁的執行導演和副導演交代了幾句：“后面幾場戲的分鏡和要點都跟你們過清楚了，按計劃拍，盯緊點，尤其是演員的情緒銜接。”
“明白，王導您放心。”執行導演連忙點頭。
王盛穿上外套，裹了裹圍巾，帶著一名助理，徑直離開了片場。
劇組眾人對此習以為常，王總事務繁忙，能如此高強度地扎在劇組已是難得。
酒店套房的會客廳內，空調暖氣開得很足。
周星星獨自坐在沙發上，面前放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
他穿著件落地剛買的羽絨服，臉上帶著些許旅途的疲憊，眼神卻依舊明亮而敏銳，不住地打量著房間的布置。
門被推開，王盛帶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
“星仔，辛苦了，這么大老遠跑過來。”王盛脫下外套，笑著伸出手。
周星星立刻起身，雙手握住王盛的手，語氣帶著慣有的幾分拘謹和真誠：“王生，唔好意思，打擾你拍戲了。”
“哪里話，你星仔親自上門，再忙也得見。”王盛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怎么樣，路上還順利嗎？”
“還好，還好。”周星星搓了搓手，寒暄兩句后，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題，“王生，關于《少林足球》……”
王盛擺了擺手，打斷了他，對助理使了個眼色。
助理立刻心領神會，將準備好的兩份文件草案放在了周星星面前的茶幾上。
“星仔，不急，先看看這個。”
王盛端起自己那杯茶，吹了吹熱氣，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既然你找到我，信得過我王盛和盛影傳媒、北影制片公司的實力，那我也就開門見山了。”
周星星拿起文件，目光迅速掃過那些打印清晰的條款。
越看，他眉頭蹙得越緊。
草案的核心內容很簡單，卻也極其霸道：
《少林足球》這個項目，盛影傳媒和北影制片公司將聯合進行主要投資，完全覆蓋其制作成本。
作為交換條件，這部電影的所有版權——包括但不限于全球影院發行權、電視播映權、音像制品權、衍生品開發權等，將全部歸北影制片公司和盛影傳媒共同持有。
不過，草案也給出了優厚的創作空間和激勵：周星星及其團隊擁有完全的創作自主權和制作把控權，同時，周星星個人可以獲得一定比例的票房分紅（5%）。
這意味著，周星星放棄了絕大部分的版權收益，換來了項目啟動的資金保障和內地市場的準入券，以及一個依靠票房表現獲取回報的機會。
“王生，這……”周星星放下文件，臉上難掩掙扎。
版權全部交出，這等于將下金蛋的母雞拱手讓人，對于習慣掌控自己作品命運的他來說，一時難以接受。
王盛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緩緩放下茶杯，目光平靜地看著他：“星仔，我理解你的想法。但你要明白，你想做的不是一部普通的港島喜劇，而是要用特效，要融合功夫和足球，要打進內地市場。
這里面的風險，不用我多說。盛影的招牌，中影的發行網絡，才是這部電影在內地暢通無阻的保障。版權留在你手里，以你目前在內地的公司和資源，能發揮出幾成價值？更何況……”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深意：“你想做成合拍片，有些規則，就必須遵守。這是進軍內地市場必須付出的代價，也是獲得持續支持的基石。”
周星星沉默著。
他何嘗不明白王盛話里的意思。內地市場龐大而復雜，沒有地頭蛇引路，單憑他一個“港島喜劇明星”的名頭，想復制《30天》的成功難如登天。
更別提，他以前……
王盛提供的，是一條看得見的捷徑，雖然代價不小。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抬頭看向王盛，眼神里恢復了商人的精明：“王生，我明白你的意思。版權……可以按照你的方案來。
但是，《功夫足球》在港島、還有東南亞市場的發行，能不能交給我來做？這些地方，我比較熟悉，也有自己的渠道。”
他順勢提出了王盛在草案中提到的一個關鍵點——改名。
草案上明確要求，片名需改為《功夫足球》。
王盛稍作思忖，點了點頭：“可以。港島和東南亞的發行，可以由你負責。但發行方案和收益分配，需要另立合同，明確細則。”
“這個自然！”周星星見王盛松口，心里一塊石頭落地，臉上也露出了些許笑容。
能拿回最熟悉市場的發行權，總算挽回了一些主動權和經濟利益。
“至于改名，”
王盛解釋道：“‘少林’二字，在內地比較敏感，容易在審查上橫生枝節。‘功夫’則更泛化，指向更明確，也更符合合拍片的定位。你覺得呢？”
“《功夫足球》……也好，更直接。”周星星喃喃道，算是接受了這個改動。
褪去臺前喜劇天王的馬甲，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個在商言商、權衡利弊的制片人。
正事談得差不多了，氣氛緩和了不少。王盛話鋒一轉，提到了周星星感興趣的另一個項目：“關于《開心家族》的翻拍，你那邊有什么初步想法？”
周星星立刻來了精神：“我覺得王生你原版的‘夢境’設定已經好巧妙，避開了敏感點。但我總覺得，如果真能拍成‘鬼魂’版，情感沖擊力會不會更強？那種陰陽相隔的遺憾與和解……”
王盛聞言，直接將原版——也就是韓國原版《開心家族》的鬼魂核心設定娓娓道來。
當然，在周星星聽來，這是王盛最初的、因審查原因而放棄的構思。
王盛詳細描述了如何通過鬼魂附身、完成心愿來推進劇情，以及最終真相大白時，那種與逝去家人真正告別的感人力量。
周星星聽著聽著，眼睛越來越亮，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妙啊！王生！原來你最初是這么構思的！這樣一來，戲劇沖突更強，情感也更濃烈！可惜，內地確實無法過審……”
他的語氣充滿了惋惜。
王盛看著他，拋出了另一個設想：“內地無法過審，不代表別的地方不行。星仔，你有沒有興趣，我們換個玩法？把這部電影，做成中韓合拍？主要市場放在港島和韓國。
我可以聯系韓國的泰元娛樂，鄭泰元社長，他應該有興趣。我們三方合作，投資份額和盈利，按比例瓜分。”
周星星愣住了，隨即臉上涌現出巨大的驚喜和興奮！
峰回路轉！
剛剛因為《少林足球》項目被迫讓渡大部分版權而產生的那一絲不快和憋悶，此刻瞬間煙消云散！
《少林足球》少賺的，完全有可能在這個“鬼魂”版的《開心家族》上補回來，甚至賺得更多！
港島市場加上韓國市場，還有東南亞的潛力，這盤棋一下子就活了！
“王生！你這個想法太好了！”周星星激動得差點站起來：“合拍！中韓合拍！完全冇問題！我等你通知，你牽線，我隨時可以跟進！”
“好，那《功夫足球》這個項目，就這么定了。”
王盛微笑著，為這次會面畫上了句號：“具體合同細節，我會讓法務和版權部的人跟進，盡快敲定。你可以開始著手組建團隊了。”
“一定！多謝王生！”周星星起身，再次緊緊握住王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