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寒宴并不知道此刻姜笙笙想到了什么。
他一只手握緊了姜笙笙的手,另一只手則拿著公筷夾起了那塊姜笙笙筷子尖即將碰到的魚鰭,面不改色地放進了鐘紫薇的碗里。
緊接著,他又夾起了另一邊的魚尾,扔進了顧東年的碗中。
顧東年看著碗里幾乎沒什么肉的魚尾,又瞅了瞅鐘紫薇碗里那條更是可憐的魚鰭,整個人都傻了。
不是,這什么操作?
鐘紫薇也愣住了,她低頭看著碗里的魚鰭,心里有一萬句臟話想罵。
她在家里也是被爹媽哥哥捧在手心長大的,什么時候淪落到吃魚鰭了?
陸寒宴,你真不是個東西!
姜笙笙也徹底糊涂了,他費這么大勁攔住自己,不是為了讓她吃這些?
那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姜笙笙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陸寒宴的筷子再一次動了。
他精準地找到了魚鰓下方那塊最嫩滑、形如月牙的活肉,穩穩地放進了姜笙笙面前的餐碟里。
沉聲道:
“這才是你該吃的。”
顧東年看著那塊晶瑩剔透的月牙肉,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忍不住幽幽地抱怨:
“不是吧,寒宴,這可是魚身上最好吃的一塊肉,最嫩了!”
陸寒宴“嗯”了一聲,像是根本沒把他的抗議放在心上,手里的動作沒停,又把魚肚子上那塊雪白肥美、一根小刺都沒有的肉夾給了姜笙笙。
做完這些,他似乎還覺得不夠,又把魚嘴邊那點軟糯的肉也挑了出來,一并放在她的盤子里。
最后,他索性把整盤魚端到自己面前,拿起筷子,開始慢條斯理地為她挑揀魚身上其他部位的肉刺,一副要把整條魚的精華都打包給姜笙笙的架勢。
顧東年這下徹底看明白了。
他捂著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陸寒宴!這不公平!你這也太偏心了!”
陸寒宴掀起眼皮,涼颼颼地掃了他一眼,一本正經地提醒道:
“姜笙笙懷孕了,孕婦應該吃魚肉。”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你要是也想吃,你也可以懷孕。”
“噗——”
顧東年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他指著陸寒宴,手指都在發抖:
“好好好,我懷!我明天就去懷你的孩子,給你懷一百零八個兒子,累死你!”
他夸張地哀嚎完,又催促姜笙笙:
“姜笙笙,快吃啊!你看看,我們寒宴也就對你才這么大方!這待遇,嘖嘖嘖……”
姜笙笙看著自己盤子里堆成小山的魚肉,腦海中又冒出了陸寒宴他媽說過的話,下意識的開口說:
“以前……你媽跟我說,你覺得我不配吃這些好東西。所以,你確定都給我?”
陸寒宴挑刺的動作猛地一頓。
他抬起頭,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閃過一抹暗芒,片刻后,他沉聲開口。
“姜笙笙,你又沒跟我媽結婚。你不用聽她的。”
他說著,將又一筷子挑好刺的魚肉放進姜笙笙的碗里,語氣帶上了幾分威脅的意味:
“再不吃,我就動手喂了。”
這話一出,顧東年立刻發出了“哦哦哦”的起哄聲,眼神在兩人之間曖昧地來回掃射。
姜笙笙的臉頰“唰”地一下就紅了,趕緊低下頭,小聲嘟囔了一句“我吃”,然后飛快地扒拉起碗里的飯菜。
接下來的一頓飯,畫風變得極其詭異。
陸寒宴仿佛化身投喂機器,不停地給姜笙笙夾菜,雞湯、魚肉、涼拌茄子……把她的碗堆得冒了尖。
而姜笙笙就在他灼灼的注視下,變成了干飯機器,吃到最后肚子都撐得圓滾滾的。
只是顧東年和鐘紫薇就有些可憐了,作為陪吃的兩個“電燈泡”,他們眼睜睜看著一桌子好菜進了姜笙笙的肚子,自己面前只剩下被嫌棄的魚鰭和魚尾。
最后,兩人只能悲憤地抱著食堂買來的大白饅頭,狠狠地啃著。
……
吃飽喝足,姜笙笙摸著自己滾圓的肚子,問鐘紫薇:
“你今晚是住招待所,還是留在這里?”
鐘紫薇立刻星星眼地捧著臉,湊到姜笙笙身邊:
“當然是跟你一起睡啦!我要抱著香香軟軟的笙笙睡覺!”
“好啊。”姜笙笙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話音剛落,她就感覺到身邊的氣溫驟降。
陸寒宴的臉已經黑得能滴出墨來。
姜笙笙卻沒注意到他的反應,自顧自地轉身從柜子里翻出家委會之前發的嶄新床單被褥,一股腦塞給陸寒宴。
“陸寒宴,你自己抱去客房收拾一下,我跟紫薇睡主臥。”
“好耶!”鐘紫薇一聽,立刻開心地挽住姜笙笙的胳膊,還故意沖著陸寒宴揚了揚下巴,炫耀道:
“哎呀呀,有美人陪著,我真是太幸福啦!”
陸寒宴垂下眼,沒人看見他藏在身側的手,骨節已經捏得泛白。
顧東年敏銳地感覺到了空氣中彌漫的殺氣,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不留下來觀摩好兄弟的吃醋現場,他立刻打了個夸張的哈欠。
“哎喲,不行了不行了,吃飽了就犯困,我得趕緊回去睡覺了!”
說完,他腳底抹油,飛也似的溜了。
姜笙笙沒想那么多,燒了熱水和鐘紫薇舒舒服服地泡了腳,兩人說笑著就躺到了床上。
鐘紫薇睡覺很不老實,跟八爪魚似的,很快就把姜笙笙當成了人形抱枕緊緊纏住。
很快,她們就沉沉睡去。
而旁邊客房里,陸寒宴躺在硬邦邦的單人床上,卻是翻來覆去,孤枕難眠。
深夜,他煩躁地點了支煙,指尖的香煙在黑暗中明滅。
煙霧繚繞中,他猛地掐滅了煙頭,坐直了身體,目光沉沉地望向主臥的方向。
呵,媳婦是他的,憑什么讓鐘紫薇抱著睡?
接下來,就看到黑暗中,男人起身,推開了主臥的房門。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他一眼就看到了床上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鐘紫薇穿著長袖長褲,可是一條腿都搭在了姜笙笙的身上。
陸寒宴皺了皺眉,從旁邊找到一副白手套戴上,滿臉嫌棄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拿開鐘紫薇的手和腿,然后順手從旁邊扯過一個枕頭,塞進了她懷里。
做完這一切,他才俯下身,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寶般,將姜笙笙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他的動作極輕,幾乎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回了客房,陸寒宴輕輕地把姜笙笙放在床上,然后脫掉外套和鞋子,側身躺在了她的身邊。
黑暗中,他細碎的吻落在她的發絲上,眉心,臉頰……
腦海里卻不受控制地閃過她說的話:
“是特意學過,以前……想學會了,做給一個人吃。”
為別的男人學的……
他眸色一暗,仿佛有星火在眼底燎原,抱著她的手臂驟然收緊,恨不得就此將她拆吃入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
懷里的人似乎感覺到了不適,嚶嚀了一聲,不安地動了動。
陸寒宴親吻的動作猛地頓住。
他在心里重重地嘆了口氣。
算了,等她這一胎確定沒事了,再好好“懲罰”她……
……
第二天,姜笙笙是在一陣飯菜的香氣中自然醒的。
她伸了個懶腰,感覺這一覺睡得特別好,就是……好像做夢睡在一張又硬又燙的鐵板床上,烙得她后背有點熱。
她低頭看了看身下的床板,心想,看來還是得再打兩床被子墊著,把床鋪得軟一點才行。
早飯是陸寒宴去食堂打回來的,是小米粥、肉包子、還有幾樣爽口的小菜。
“我今天請假了。”陸寒宴一邊擺著碗筷,一邊用他那副一貫矜傲的口吻宣布:“今天我陪你去對岸醫院做個檢查,順便送鐘紫薇回去。”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自然,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
但是旁邊的鐘紫薇卻帶著刀人的眼神。
姜笙笙覺得有點奇怪,給她沖了杯麥乳精遞過去,小聲問:
“你怎么了?誰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