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宿和大黃都沒有讓。
他們奉命而來,必須帶回楚悠。
大黃深知女主人的厲害,只敢使勁拱,纏著她。
伏宿本著速戰(zhàn)速決的原則,打算施術弄暈帶回去和尊上交差。他知道楚悠身上有古怪,但并不覺得,身為凡人能打得過身為九境的他。
“夫人,得罪了。”
他凝出炁流,正要捏出幻術,長刀直接劈落。
炁流被一刀劈散,伏宿驚險避開,紅發(fā)被削斷好幾根。不等他反應,又是一刀揮來。
他被逼無奈,只得提起長槍迎戰(zhàn)。
這柄槍是他的本命法器,隨他殺人無數(shù),槍身附著流火,令無數(shù)世家修者聞之色變。
伏宿刻意收斂,生怕流火灼傷楚悠。
然而,他想多了。
長刀砍在槍身上,上面附著的炁流、流火通通消失。巨大力度震到伏宿虎口有點發(fā)麻。
夫人力氣竟然這么大!
在他錯愕時,楚悠表情平靜到近乎冷酷,攥住他的手腕用力掄起。
“誒、誒誒——”
身高近一米九的伏宿雙腳離地,毫無還手之力被甩了好多圈,體內(nèi)的靈力和死了一樣不聽使喚。
耳邊風聲呼呼,天旋地轉(zhuǎn)后,他似炮彈砸向最近的一棵樹。
“轟??!”
樹干搖動開裂。
伏宿頭暈目眩,還沒來得及把自己從樹干里拔出來,眼前一花,就見楚悠那張沒有表情的臉逼近。
然后,一拳揮來。
“砰!”
大樹攔腰折斷,伏宿鼻血橫流,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楚悠甩了甩發(fā)麻的拳頭,視線輕微暈眩。
很久沒有短時間內(nèi)消耗這么多精神力,身體有些不適應了。
她緩了一會,轉(zhuǎn)身看僵在路中間當石墩的大黃。
“你也要攔我?”
大黃一個激靈,狂搖狗頭:“不、不攔……”
楚悠從它身旁經(jīng)過,“帶句話給你的主子?!?
“今天起,婚事作廢,就當從沒認識過?!?
她走得很快,回到了栓靈駒的地方。
靈駒溫順在原地等候。
租賃行的掌柜給了她幾袋靈駒口糧,楚悠喂了它一袋,翻身跨上催促起飛。
風聲呼呼,生活了一年多的村鎮(zhèn)逐漸縮小。
昔日熱鬧的盤鎮(zhèn)、溪石村空蕩蕩。
楚悠抱緊靈駒的脖子,沒再回頭看。
*
極西魔淵,圣淵宮。
距離那日設局大戰(zhàn),已過去七日。
正殿內(nèi)氣氛壓抑到極點,無人敢抬頭,只能聽見玉潤珠子摩擦的聲音。
修長手指緩慢捻動菩提珠。
玄離回想起大黃帶回來的那句話,神情陰沉。
——“今日起,婚事作廢,就當從沒認識過?!?
當他是路邊的阿貓阿狗,想要時柔情蜜意,得知他的身份后,便想一腳踹開。
休想。
菩提珠被扯得咯吱一聲,玄離臉色更沉,心中殺意翻涌,錐心附骨之痛越演越烈。
伏宿跪在玉階下,后背受了鞭刑還沒好全,跪下時疼得齜牙咧嘴。
“稟尊上,奎七傳回消息,說查到夫人離開廬陽行宮后,入城租過一匹靈駒。順著它往下查,發(fā)現(xiàn)夫人七日前進入西境,剛?cè)刖潮銓㈧`駒賣了,然后便沒了蹤跡?!?
“鳶戈與奎七已帶人在西境尋找,眼下還沒音訊傳回?!?
玄離輕笑一聲,眼底冰冷。
這是鐵了心要躲。
他冷聲道:“把十四洲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挖出來!”
*
十四洲內(nèi)所有的天樞閣,都接到了一則匿名巨額懸賞。
不為奪寶也不為殺人,只為活捉一個凡人。
懸賞數(shù)額打破了天樞樓創(chuàng)立以來的記錄,隨著一日日過去,懸賞額一漲再漲。
接下懸賞的修者如過江之鯽,各城池的出入口查驗瞬間變嚴,連進城的菜桶都要被翻個底朝天。
關于這則懸賞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了十四洲各城。
連十四洲內(nèi)最偏遠的欒城,也在傳懸賞的事。
小集市里人來人往,開了不少食鋪,其中數(shù)一家羊雜湯生意最好。
鋪子里坐滿人,一桌客人低聲議論。
“……那魔尊真是歹毒,設局擄走圣女,還殺了五大世家的兩位家主,鐘離家與晏家亂成一鍋粥了?!?
“是啊,聽說小劍仙為救圣女也受了重傷,真是情深義重?!?
“對了,那懸賞的事,你聽說了沒?給這么大一筆賞金,就為找個凡人!這得多大仇怨!”
“李兄這話不對。真是仇怨,便不會說要活捉,這個凡人對懸賞背后那人來說,一定有大用處?!?
“說得在理。不過這懸賞發(fā)出來半個多月了,怎么還沒動靜,一個凡人有這么難找嗎?”
嘈雜的交談聲里,懸賞目標楚悠坐在靠窗位置,喝完一碗熱騰騰的羊雜湯。
窗邊風景好,放眼望出去藍天映著連綿不絕的土墻建筑,很有異域風情。
這里是西境西聊洲最偏遠的城池,與極西魔淵接壤,明面上屬于西境,實際上已經(jīng)被劃歸為魔淵地盤。
欒城勢力魚龍混雜,開著很多地下黑市,修者和魔族來往自由。
“你好,結賬?!彼辛苏惺帧?
“您慢走,明天再來啊?!碧觅穆槔樟送?,已經(jīng)認識這個連續(xù)來了好多天的圓臉姑娘。她眼睛靈動,臉上常帶笑,為一張不起眼的臉添了幾分色彩。
楚悠戴上帷帽離店。
風裹著黃沙吹得帷帽白紗飄揚,她走在街頭,路過鏡子攤前瞥了一眼。
白紗揚起,露出半張臉龐,五官扁平、生了幾顆雀斑。
身上的衣衫都是灰黑色,襯得整個人灰撲撲,扔進人群便找不到了。
玄離為了找她,不惜發(fā)巨額懸賞。
楚悠不理解。
他已經(jīng)有了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找她干什么?
難不成是想起自己和一個凡人成過親,越想越恨,要把她抓起來折磨一頓出氣?
算了,他怎么想都和她無關。一個無關緊要的前夫罷了。
楚悠甩了甩頭,晃走亂七八糟的思緒。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找縛心藤的解藥。
距離上次毒發(fā),快要滿一個月了。
她不敢貿(mào)然去打聽哪里有縛心藤的解藥,進城后先買了靈植毒草圖鑒,記住了縛心藤解藥需要的原料,然后分開在不同的藥鋪購買。
現(xiàn)在還差一味藥引,碧鮫血。
城里的藥鋪都沒有這味藥,楚悠打算去地下黑市碰碰運氣。
剛轉(zhuǎn)身,就聽見一道耳熟的聲音。
“主子,西境內(nèi)只剩此城沒找過了。”
楚悠的余光瞥見兩道身影。
伏宿仍是花哨打扮,一頭紅發(fā)惹眼。
身旁的青年身著威儀玄衣,眉心一點紅印,眼眸幽深泛紫。
但四周的人都不曾多看一眼,仿佛他們只是普通路人。
青年敏銳察覺到視線,倏地抬眼望來。
楚悠手指僵了一下,將白紗壓嚴實。忽然改變方向太刻意,她只好繼續(xù)向前走。
心臟不受控制咚咚跳了幾下。
她保持正常速度,裝作普通的過路人,同時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舉止、打扮。
沒有任何紕漏,不可能被看出來。
青年似乎也只是隨意看了一眼,面無波瀾收回視線。
兩人的方向相反,小集市道路不寬,楚悠與他擦肩而過。
帷帽的白紗垂落,不經(jīng)意拂過冷白手背。
果然沒認出來。
走出幾步,楚悠急促的心跳慢慢平靜。
一只手毫無征兆攥住她的肩,力度重得好似要捏碎骨頭。
下一刻,帷帽也被扯去。
俊美陰沉的臉逼近,楚悠被迫對上那雙幽紫眼眸。
玄離盯著這張平平無奇的臉,緩緩笑了:“你以為換了張臉,我便認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