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珮瑤在一旁拿著絹帕,按著并不存在的眼淚,嗓音尖利:
“王爺!您瞧瞧,您瞧瞧!”
“小晟平白挨了打,還要去給那野丫頭賠不是?”
“咱們林家的臉面,今日算是丟盡了!”
“依妾身看,那逆子就是成心的!”
“他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小晟與柳家議親的節骨眼上蹦出來。”
“還把那丫頭護在身后,這不是明擺著要跟小晟搶,要跟咱們整個林家作對嗎?”
林晟更是撲到書案前,哭哭啼啼道:
“父親!”
“您可要為兒子做主啊!”
“大哥……他這就是嫉妒!”
“嫉妒我能與柳家聯姻,得此強助!”
“他定是用了什么花言巧語,蠱惑了玄素姑娘,想捷足先登!”
“這口氣兒子咽不下!”
“玄素本該是我的媳婦,如今卻住在他那破院子里,這傳出去,兒子還怎么做人?”
“咱們林家的臉往哪兒擱?”
“夠了!”
林隱川猛地一拍桌案。
胸膛起伏,眼中寒光閃爍:
“你們以為我愿意如此?”
“你們還想怎樣?難不成真讓我派兵去把那逆子綁了,把那柳家丫頭搶回來?”
“蠢!”
他瞪著不成器的兒子和只會煽風點火的夫人,壓低聲音,卻字字沉重:
“柳玄機那老匹夫,對他這獨女視若珍寶,天下皆知!”
“如今是林晟你自己不爭氣,入不了人家姑娘的眼!”
“若再用強,便是徹底撕破臉皮,與柳家交惡!”
“屆時聯姻不成反成仇,你們擔待得起嗎?”
蘇珮瑤被噎了一下,仍不甘心:
“那……那難道就這么算了?”
“讓那逆子得意,讓小晟受屈?”
林晟也哀聲道:
“父親,我和大哥都是您的骨血,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大哥他這般作為,分明是沒把您,沒把林家放在眼里!”
林隱川閉上眼,指節緩緩敲擊著光滑的紅木桌面,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書房內一時寂靜,只余這聲音和幾人粗重的呼吸。
半晌,他睜開眼,眸中已是一片冰冷的算計。
“算了?”
“自然不能。”
他嘴角扯出一個沒有溫度的弧度:
“我林隱川的兒子,即便是個逆子,也輪不到外人來欺,更輪不到他自己翻天。”
“那柳玄素……”
他頓了頓,眼中精光一閃:
“既然她性子烈,不喜強逼,那咱們便換個法子。”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明的不成,便使暗的。”
“總要叫她知道,在這京城地界,誰都靠不住。”
“等她在外面吃了苦頭,撞了南墻,自然知道回頭。”
“到時候,不用我們去請,她自會求上門來。”
林晟急道:
“父親,那得等到何時?“
“萬一……萬一這幾日,大哥他……他對玄素用了什么手段……”
他想到某種可能,臉色變得煞白。
林隱川冷冷瞥了他一眼,那目光讓林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沒出息的東西!”
“只會想著這些下作念頭!”
他斥了一句,隨即語氣放緩,卻更顯森然:
至于林澈那個逆子……哼,讓他先得意幾天。”
“真以為有了柳家丫頭在身邊,就有了護身符?”
“我林家的權勢,豈是他一個被逐出門的孽子能想象的?”
“我要讓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什么叫進退維谷。”
“不必我們親自出手,自有千百種法子,讓他服服帖帖,跪地求饒。”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鉤,牢牢鎖住林晟:
“而你,給我記好了。”
“等那柳家丫頭回頭的時候,你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收起你這副膿包相!”
“要么,軟磨硬泡,得到她的心。”
“要么……”
林隱川的聲音壓得更低,仿佛淬了冰的釘子:
“就設法,得到她的人。”
“至于那逆子....”
林晟先是一愣,隨即領會了父親話中深意,臉上頓時涌起一陣混合著興奮與狠厲的潮紅。
蘇珮瑤在一旁,先是一驚,隨即嘴角也慢慢彎起,露出一絲心照不宣的陰冷笑意。
林晟當即拍著胸脯,咬牙切齒要親自操辦此事。
那架勢,仿佛不是去對付自家兄長和未來夫人,而是要去剿滅什么江洋大盜。
他心底那點陰私算計,早如沸騰的油鍋,咕嘟咕嘟冒著“弄死他”的泡兒。
多年獨享父母寵愛,他早將這林府視作自家后院,豈容那廢物大哥,分走半杯羹?
豈料林隱川卻擺了擺手:
“這等微末小事,何須你親自沾染?”
這話如一盆溫水,澆得林晟滿腔激憤無處發泄,只能憋著。
蘇珮瑤最是懂這兒子心思,也知老爺顧念著那點未絕的父子情分與林家顏面,忙接過話頭,柔聲勸道:
“晟兒,你爹說得在理。”
“你是什么身份?”
“金尊玉貴的王府公子,去與那破落戶直接撕扯,沒得辱沒了自己。”
“況且,這等斷人財路的細致活兒,下頭人辦起來,只怕更不著痕跡,更見‘成效’呢。”
“斷人財路?”
林晟眼睛倏地一亮,如暗夜里的餓狼瞧見了獵物。
“正是。”
蘇珮瑤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保養得宜的臉上,此刻盡是算計的精明:
“那逆子如今,不就靠著天山雪蓮酒在茍延殘喘么?”
“咱們只需略施手段!”
“讓他無銀錢收入...”
“他那破院子里,莫說嬌滴滴的柳家小姐。”
“便是那死心眼的方清雪,恐怕也難捱幾日。”
“到時,他還不是得搖尾乞憐,乖乖低頭?”
林晟聽得心花怒放,仿佛已看到林澈跪地求饒的凄慘模樣。
折磨他,讓他窮困潦倒,活活餓死,豈不比一刀了結更解恨?
他撫掌笑道:
“母親高見!”
“此計甚妙!”
“只是……”
他眉頭又蹙起,瞟了一眼端坐上手的父親:
“父親今日才給了他一萬兩銀子,就算沒了生意,有這筆巨款在手,他也能逍遙好些時日吧?”
“怕是不會輕易服軟。”
提及那一萬兩,林晟心頭便如針扎般不痛快。
父親對那棄子,果然未曾完全絕情!
這讓他感到自己看似穩固的地位,實則暗流涌動。
蘇珮瑤聞言,卻是嗤笑一聲,那笑聲里滿是洞悉人性丑惡的篤定:
“我的兒,這你便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