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后,李宇軒便從溪口回到了羊城,本來想著東西直接回羊城,結果中途突然接到了母親來信,叫李宇軒回溪口一趟,當時還以為是什么重要的事,結果就是校長想他了,又抹不開面子。便叫李宇軒的母親來勸勸。
1922年的羊城,木棉花落了滿地,像鋪了層胭脂。李宇軒站在粵軍駐地的轅門外,看著那個穿著軍裝的熟悉身影快步走來,軍裝袖口磨出了毛邊,卻依舊挺括——正是蔣銳元。
“景行,回來了!”蔣銳元臉上帶著真切的笑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比從前沉了些,“我估摸著你也該到了,昨天剛讓人把你住的院子打掃出來。”
“少東家,我回來了。”李宇軒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知道這一年他過得未必輕松——聽說去年陳炯名叛亂,炮轟總統府,蔣銳元跟著孫先生差點沒逃出廣州城。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蔣銳元連說兩遍,拉著他往里走,“路上累壞了吧?我讓伙房燉了雞湯,正等著呢。”
穿過操練場時,李宇軒瞥見士兵們手里的槍換了新樣式,心里一動,隨口問道:“對了,我們魔都那幾個老弟兄呢?”
“哦,我把他們放在城外的營房了。”蔣銳元腳步不停,語氣帶著幾分得意,“不過你放心,在吃穿用度這方面,我沒少了他們。而且你上回不是建議我買德國裝備嗎?現在已經買回來了,都是最新式的毛瑟槍,比粵軍手里的家伙強多了。”
李宇軒心里一暖。當年離開前,他曾跟蔣銳元說過“德式裝備訓練起來更順手”,沒想到對方真聽進去了。“好的,謝謝少東家。”
“你我之間還用謝嗎?”蔣銳元回頭瞪了他一眼,語氣卻軟了下來,“我一天是你的少東家,這輩子都是你的少東家,還能忘了你?當年在溪口,要不是你替我背黑鍋,我早被母親打斷腿了。”
李宇軒笑了。那些年少時的糗事,此刻說起來倒像是勛章。他跟著蔣銳元走進營房,看著桌上熱氣騰騰的雞湯,忽然覺得,不管這人在股市里多糊涂,骨子里的重情重義,終究沒變。
接下來的日子,李宇軒重新投入到軍務中。他發現蔣銳元變了不少——不再整天盯著股票行情,而是把心思放在了練兵上,甚至會拿著他從德國帶回的操典,一字一句地啃。
“景行,你看這‘步炮協同’怎么練才好?”
“景行,德國人的軍隊是怎么搞思想政治的?”
看著他捧著書本皺眉的樣子,李宇軒忽然明白,去年的叛亂和股市失利,終究還是給了他教訓。
時間飛逝,轉眼到了1923年7月31日。這天清晨,蔣銳元特意換上一身新做的中山裝,對著鏡子左看右看,還拉來李宇軒當參謀。
“景行,你看我這身衣服怎么樣?”他轉了個圈,領口系得一絲不茍。
李宇軒打量著他:“行了,少東家,只是跟孫先生去蘇聯而已,又不是去赴宴。”
“不一樣,不一樣。”蔣銳元卻很認真,手指摩挲著衣襟上的紐扣,“景行,此去蘇聯,對于我來說有不一樣的意義。”
他望著窗外練兵的士兵,語氣沉了下來:“孫先生說,蘇聯是真心幫我們革命的。他們愿意給我們送武器,派顧問,還說要幫我們建軍校。我得去看看,人家到底是怎么搞革命的。”
李宇軒沒再多說。他知道蔣瑞元心里的野望——靠著蘇聯的支持,建立一支真正屬于自己的軍隊,不再受地方軍閥的氣。
幾天后,莫斯科的紅場迎來了這群來自華夏的客人。蔣銳元站在克里姆林宮前,看著廣場上舉著紅旗游行的工人和農民,眼神里滿是新奇。
“景行,你覺得莫斯科怎么樣?”他問。
“還行。”李宇軒看著那些簡陋卻整潔的街道,想起柏林的繁華和紐約的喧囂,這里的一切都透著股質樸的力量。
蔣銳元卻搖了搖頭,低聲道:“不對,這個蘇聯居然是由工人和農民建立的政權。”語氣里帶著點難以掩飾的輕視,仿佛覺得“泥腿子掌權”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李宇軒在心里翻了個白眼:不是,你他丫的還看不起它?后面你被這種政權打的抱頭鼠竄啊。
后來他偶然看到蔣銳元的日記,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里面赫然寫著“俄人粗鄙,以工農為政,恐難長久,觀其街市,遠不如歐美之整潔,可笑也”。
“只能說不愧是你,校長。”李宇軒暗自腹誹,“你看不起他就算了,你丫的還寫日記笑它。等將來人家幫你建了黃埔軍校,看你還好不好意思笑。”
在蘇聯待了幾個月,蔣銳元帶著滿腦子的“建軍計劃”回國,而李宇軒則利用這段時間,跟蘇聯顧問請教了不少軍事訓練的問題,還弄到了不少紅軍的操典。
時間很快就到了1924年1月19日。羊城的夜晚有些涼,李宇軒坐在國民黨一大的會場外,手指緊張地敲著膝蓋。
“唉,明天就是全國國民黨第一次代表大會了。”他深吸一口氣,心里有些發慌,“還有點激動啊,第一次參與到這么重要的會議。”
想想也覺得不可思議——他一個來自未來的普通人,居然能親身見證國共合作的開端,能和孫先生、李先生這些歷史書上的人物同處一室。
“不行,不能太激動。”他拍了拍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你也是見過德國統治者、美國未來總統,外加國父的人了,不能露怯。”
會場里傳來代表們的討論聲,隱約能聽到“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字眼。李宇軒望著窗內跳動的燈火,忽然覺得,之前的迷茫和沮喪都煙消云散了。
不管大國計劃里有沒有華夏,不管前路有多少坎坷,至少此刻,有一群人正在為這個國家的未來努力著。而他,能成為其中的一份子,能親眼看著黃埔軍校的藍圖變成現實,能陪著身邊這個時而糊涂時而清醒的少東家,一起走在這條布滿荊棘的路上,或許就是穿越而來的意義。
夜風拂過,帶來遠處軍營的號角聲。李宇軒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朝著會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