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窗紙漫進(jìn)屋內(nèi)時,李宇軒已端坐案前,三張信紙平鋪展開。李念安端著粥碗從廚房走出,見他又執(zhí)起鋼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還寫信?少年將瓷碗重重擱在桌上,清脆聲響打破寧靜,昨天剛給那德國那位寫完,紙和墨水都不要錢似的?
李宇軒筆尖一頓,瞥見兒子碗里的咸菜,皺眉道:“讓廚房加個雞蛋,正是長身體的年紀(jì)?!彼D(zhuǎn)回目光繼續(xù)研墨,昨日的信是為第五軍請教官,德國陸軍學(xué)院的老教授得請來,黃埔的娃娃們需要系統(tǒng)調(diào)教。
那今日是為了什么?李念安吸溜著粥,含糊問道。
給德國兩位老友、一位學(xué)長,還有美國認(rèn)識的一位朋友寫信。李宇軒蘸了蘸墨水,筆尖懸于紙面,美國那位是為裝備——他們的戰(zhàn)斗機(jī)比英國貨耐用,價格也公道。德國幾位是請他們來練軍,尤其是裝甲部隊(duì),歐洲戰(zhàn)場的實(shí)戰(zhàn)經(jīng)驗(yàn),遠(yuǎn)勝咱們紙上談兵。
他放下筆起身:“信下午寄不遲,現(xiàn)在得去找少東家要錢。”
“???”李念安一口粥險些噴出,“委員長不是剛撥過軍費(fèi)?我聽副官說,就第五軍那批毛瑟槍,就花了國庫不少銀子。”
“什么叫剛撥過?”李宇軒回頭瞪他,指尖點(diǎn)了點(diǎn)桌面,“飛機(jī)、坦克、大炮不要錢?五個師六萬人,糧草、彈藥、軍裝,哪樣不是銀子堆出來的?你當(dāng)是過家家?”
少年被噎得說不出話,望著父親大步流星的背影,忽然覺得委員長怕是要“遭殃”了。
總統(tǒng)府辦公室內(nèi),蔣校長正對著財政報表蹙眉,指尖撥弄算盤,噼啪聲響不絕。聽聞副官報“李主席求見”,頭也不抬便吼道:“讓他滾!就說我不在!”
話音未落,李宇軒已開門而入,手里提著布包,笑瞇瞇湊到桌前:“少東家,別動火。給你帶了好東西——溪口新收的云霧茶,比你桌上的龍井更醇厚。”
蔣校長猛地推開算盤,茶水濺出半杯:“娘希匹,景行,你別太過分!”他指著對方,聲音陡然拔高,“練個軍要這么多錢?你可知第五軍前后花了多少銀子?國庫撥款不算,我私庫的金條都快被你掏空了!”
他喘了口氣,胸口劇烈起伏:“人,我親自挑的,黃埔最拔尖的學(xué)生全給你;裝備,德國毛瑟、美國火炮,你要什么給什么。練成后你拿七成,我只要三成補(bǔ)充中央軍,還不夠意思?我不明白,練個軍?,F(xiàn)在又來要錢,我的錢是大風(fēng)刮來的?”
李宇軒慢悠悠給兩人倒了茶,推到蔣校長面前:“少東家,您可別說娶宋夫人只為美貌?!彼攘丝诓?,語氣帶著促狹,“這話騙別人還行,我可是跟你在溪口摸魚長大的——宋家的財力,才是你最需要的助力,對吧?”
蔣校長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指著他的手抖了半天:“你……你強(qiáng)詞奪理!”
“沒錢?”李宇軒放下茶杯,往椅上一靠,二郎腿翹得老高,“今兒不給錢,我就賴著不走了,你信不信?”
“你賴就賴!”蔣校長別過臉,賭氣道,“我辦公室正缺個端茶倒水的,你剛好頂上?!?
“那敢情好?!崩钣钴幷酒鹕?,作勢要往門外走,“我直接坐在總統(tǒng)府大門口,逢人就說‘委員長欠我軍費(fèi)不給’,讓記者好好寫寫,標(biāo)題都想好了——《同窗反目?揭秘李主席與蔣委員長的軍費(fèi)之爭》?!?
“你……”蔣校長氣得手抖,半晌說不出話,猛地一拍桌子,“行!但我要的兵不止三成,我要六成!”
“不行。”李宇軒立刻搖頭,語氣斬釘截鐵,“最多四成,不能再多。再多我練這么多兵干嘛?給你當(dāng)儲備糧?”他湊近一步,聲音壓低,“少東家,第五軍是守中原的,那是咱們的根基,我手里必須有足夠兵力。四成,這是底線?!?
辦公室里靜得能聽見窗外鳥鳴。蔣校長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嘆了口氣,像泄了氣的皮球:“行,四成就四成。滾!趕緊打報告,我批條子!”
“得嘞!”李宇軒笑得眉眼彎彎,連忙從布包掏出早已寫好的報告遞過去,“我就知道少東家最懂我?!?
蔣校長瞪了他一眼,拿起朱筆龍飛鳳舞簽下名字,扔回給他:“拿著錢趕緊滾,看見你就心煩。”
“謝少東家!”李宇軒抓起批文,轉(zhuǎn)身就跑,到門口又回頭,“對了,德國裝甲專家那邊,得麻煩外交部發(fā)個邀請函?!?
知道了知道了!蔣校長不耐煩揮手,待他身影消失,卻拿起那包云霧茶,嘴角勾起無奈的笑。
副官在門外聽著動靜,見李宇軒喜氣洋洋出來,連忙湊上前:“主席,委員長沒為難您?”
為難我?李宇軒晃了晃手里的批文,笑得得意,他呀,就是嘴硬心軟。走,去財政部領(lǐng)錢,給弟兄們買飛機(jī)去!
陽光穿過總統(tǒng)府回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李宇軒捏著薄薄的批文,心里卻無比踏實(shí)——他知道,少東家嘴上罵得兇,心里卻清楚,第五軍越強(qiáng),他們在這亂世里的底氣就越足。
辦公室內(nèi),蔣校長仍對著財政報表發(fā)愁,指尖在“第五軍軍費(fèi)”一行輕輕敲擊。半晌,他拿起電話:“給外交部打電話,給德國發(fā)邀請函,就說……是我請的軍事專家,待遇從優(yōu)?!?
掛了電話,他望著窗外紫金山,輕輕嘆了口氣。景行啊景行,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