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清晨。
濱江公園的步道上,秦城與李章丘再次偶遇。
兩人已經(jīng)很熟悉了,并肩跑了一會兒,結(jié)束后照例去了隔壁體育館。
打球間隙休息時,李章丘似乎不經(jīng)意地提起:“小秦,你們公司對那個項目,還沒完全放棄吧?”
秦城擦著汗,笑了笑,笑容里帶著幾分年輕人面對現(xiàn)實挫折的坦然:
“公司上下肯定還是想盡力一試的,畢竟準(zhǔn)備了這么久。不過……”
他聳聳肩,“大家心里也都有數(shù),不抱太大希望,盡人事聽天命吧。
李叔叔您說得對,有時候?qū)嵙团Γ驳每磿r機和……其他因素。”
他說得含蓄,但李章丘何等人物,立刻聽出了弦外之音,
天海傳媒已經(jīng)知道了內(nèi)定的傳聞,處于一種明知可能無望卻仍要最后一搏的悲壯狀態(tài)。
李章丘嗯了一聲,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眼觀鼻,鼻觀心,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因為他李章丘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總不能說這個內(nèi)定的結(jié)果是他一手策劃吧?
想起這件事他也很頭疼,王輝是他多年前的老同學(xué)了,而且二人是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從小是一個家屬院的。
但這些其實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這個項目上面領(lǐng)導(dǎo)很重視,他作為拍板人,項目做得好當(dāng)然算他的政績,皆大歡喜,可要是項目做得不好,自己可不好交代。
自己來之前就接到消息,云城最大的兩個競爭者王氏和蘇氏居然主動退出競爭,當(dāng)時他還納悶,最后王輝聯(lián)系上他給他說明了內(nèi)情之后他也就釋然了。
不過他也不想管這些商界之間的競爭,自從那次自己犯錯誤之后,自己處事就一直求穩(wěn),至于其他的因素,不在自己的考慮范圍內(nèi)。
東瀚和天海這些公司的競爭,說白了就是王氏在背后操縱,最后也一定是王氏接手這個項目,至于東瀚就是一個幌子而已。
他不想追究這里面究竟有些什么彎彎繞,他只想知道誰能把這個項目干好。
很顯然,能干好這個項目的只有東瀚,或者說是王氏。
這才是李章丘同意王輝請求的真正原因,如果王氏本身沒有什么實力,只靠王輝的舊日的情分,那王氏估計連上桌競爭的機會都沒有。
答應(yīng)王輝只是做了一個順?biāo)饲槎选?
不過現(xiàn)在自從認(rèn)識秦城之后,通過這兩天的接觸,他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年輕人了。
首先自律肯定是第一方面,其次就是對方真是像自己兒子,有些時候就連他都有些恍惚。
但最重要的是秦城對于這個項目的看法很有水平和眼光。
甚至某種意義上來說,秦城的想法和自己完美融合,幾乎是滿分答案,這讓他心中產(chǎn)生了些許意動。
不過到底要不要給秦城這個機會,還得再看看...
中午,秦城接到了蘇清月的電話,語氣急促:“證據(jù)拿到了,來蘭亭軒餐廳,秋水包廂,快。”
秦城趕到時,包廂里已經(jīng)坐了六個人。
除了蘇清月,還有王天一以及剩下四位老板。
桌上擺滿了精致菜肴,但幾乎沒人動筷。
每個人臉上都籠罩著一層濃濃的焦慮和不安,包廂里的空氣沉重得幾乎凝滯。
看到秦城推門進(jìn)來,六雙眼睛齊刷刷地盯住了他。
那位姓趙的老板率先忍不住,騰地站起來:
“秦先生!你總算來了!蘇總說此次的招標(biāo)計劃書的大方向是您定的,您得給我們個準(zhǔn)信啊,這眼看著都要招標(biāo)了,我們實在是擔(dān)心。”
“是啊秦先生,”
周圍幾人也都紛紛附和,眉頭緊鎖,“就算您的情報是對的,但如果決策層有意偏袒,我們所有的努力都可能白費,還會徹底得罪死王氏。”
“我們的股價今天又跌了三個點!再這么下去,不用等招標(biāo)會,公司就要被拖垮了!”另一位老總捶了一下桌子。
眾人七嘴八舌,語氣中充滿了絕望前的躁動。
但好在他們對秦城是信任的,此刻仿佛把他當(dāng)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想要個準(zhǔn)確的信息,哪怕是一句安慰也好。
蘇清月坐在主位,沒有制止眾人的喧嘩,只是靜靜地看著秦城,她的臉色也有些蒼白,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的杯壁。
秦城走到空位上坐下,面對所有質(zhì)疑和焦急的目光,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等到聲音稍微平息,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平靜:
“諸位,該做的準(zhǔn)備,我們已經(jīng)做了。該布的局,也已經(jīng)布下。現(xiàn)在,焦慮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環(huán)視一圈,目光沉穩(wěn)有力:“一切,靜待明天下午的招標(biāo)會。”
沒有豪言壯語,沒有具體分析,只有這簡單的一句話。
但就這一句話卻奇異地讓包廂里沸騰的焦慮冷卻了幾分。、
眾人面面相覷,還想再問什么,但看著秦城那副成竹在胸且不容置疑的模樣,又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這頓飯吃得食不知味,草草結(jié)束。
其他人憂心忡忡地離開,只剩下秦城和蘇清月。
蘇清月沒有起身,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紅色的液體在剔透的杯中搖晃。
她端起杯子,走到包廂外的露天走廊上。
這里視野開闊,可以俯瞰大半個云城的璀璨燈火,夜風(fēng)微涼,吹散了包廂里的悶熱和煙酒氣。
秦城跟了出來,靠在欄桿上,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支,夾在指間。
他側(cè)頭看向身旁的蘇清月,走廊昏暗的燈光下,她精致的側(cè)臉線條顯得有些蒼白。
“介意嗎?”他晃了晃手里的煙。
蘇清月轉(zhuǎn)過頭,美眸中映著城市的霓虹光,有些迷離。
她先是點了點頭,隨即又輕輕搖了搖頭,聲音帶著酒后的迷離和嘶啞:“如果……是秦先生你的話,我不介意。”
秦城笑了笑,掏出打火機,“咔嚓”一聲脆響,幽藍(lán)的火苗竄動,明滅不定。
他深吸一口,緩緩?fù)鲁龌野咨臒熿F,模糊了眼前的景色。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只有夜風(fēng)的輕響和遠(yuǎn)處隱約的車流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