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進密林,就見一條突兀小路出現在面前,裴源和沈佳禾相互看了一眼,便一起踏了上去,順著小路一直往里走,盡頭是一個黑黝黝的山洞口。
天色本就晚了,林子里更是伸手不見五指,沈佳禾被腳下的樹枝絆了一下,整個人撲在裴源的懷里,裴源將人摟緊了走進洞口,等沈佳禾站穩以后趕緊拿出來火折子點亮了照路。
火折子的光亮微弱,并不能將山洞的面貌盡收眼中,沈佳禾扶著裴源的胳膊慢慢的往里挪,耳邊能聽見微弱的水聲。
“這里面竟然還有活水?附近是有瀑布嗎?”沈佳禾詫異道。
裴源揮劍探著腳下的路,抽空回她:“不遠處的山頭確實有一處,看來我們離那個山頭不遠了?!?
裴源手里的長劍碰到了石壁,他拿起火折子離近了去看,前面已經沒有路了,左右倒是有兩盞壁燈,里面還有余油,裴源趕緊用火折子將壁燈點燃了。
沈佳禾這才有機會打探山洞全貌,山洞倒是不大,里面很干凈,倒像是有人經常打掃一般,山洞靠右的地方有一方小小的水潭,一線水流竟是從山頂泄下,水潭中間有個石墩,顯得十分突兀,也看不出樣子,上面躺了一本墨色線書。
“拿來瞧瞧?!迸嵩凑f著便上前一步去拿,只是他剛將線書拿起,就發現石墩正中心一點原本被壓制的小塊石頭往上升了起來,忙反身拉著沈佳禾身子一矮,抱著她往一旁滾了過去。
暗箭從前后石壁間刷刷射出,此時裴源和沈佳禾若是還待在原位,怕是已經變成了兩個篩子。
沈佳禾看著那些釘在地上的箭矢,冷了神色:“什么秘密,竟是層層機關守護?!?
裴源將取來的線書打開,詫異的看向沈佳禾:“琴譜?”
沈佳禾也覺得奇怪,又是陰陽幻術,又是暗箭的,竟然只是藏了一本琴譜嗎?她左右翻了翻,實在是琢磨不透里面還有什么機關。
想到身上的那把琵琶,沈佳禾直接席地而坐,將琵琶抱在懷里,看著那本琴譜緩緩彈奏起來。
叮咚悅耳的琵琶聲在山洞里響起,裴源無心聽曲,只擔心又會有什么機關出現,眼睛在山洞里來回巡視。
琴音在山洞里發出很大的回音,片刻過后沈佳禾收了最后一個尾音,當尾音的回音出現以后,正前方的洞壁忽然之間從中間打開,里面一層層往上的石階出現,白色縹緲的煙霧隨之撲來,裴源趕忙幫沈佳禾捂住口鼻。
片刻過后裴源奇怪的發現這煙霧并不是想象中的含毒,沈佳禾將琵琶收起來笑道:“看來是多慮了,我們上前看看?!?
石階走到盡頭又沒了路,沈佳禾四處摸著石壁,裴源也拿著劍四處敲一敲,聽聽是否有空音。
沈佳禾低頭看著腳下臺階上的一塊光斑,又抬頭往上看,頭頂部位有個小洞,此時月上中天月光剛好透進來,她觀察半天,總覺得那個洞像是人為鉆出來的,便又低了頭去看那月光照著的地方。
腳下臺階果然有一處暗紋,沈佳禾伸手按了按,那一塊便陷了下去,露出來一個道家的陰陽標記。
月光照在上面,陰陽標記竟是發出耀眼的銀色光芒,反射在頂部,打開了沈佳禾頭頂上方的機關,兩人只聽咔嚓一聲,頭頂的石壁便緩緩像兩側推開,一架天梯赫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機關設計實在是精巧,若不是被你聰明發現,怕是一輩子會被掩藏在這里?!迸嵩春敛涣邌莸目洫劦?,隨后伸手拉了拉那架天梯,確定能承受他的重量以后才囑咐沈佳禾,“我先上去看看,若是沒問題,你再跟上來?!?
裴源幾步便躍了上去,發現他竟然是到了山頂之上,眼前一片開闊,不遠處有盞燈火,怕是要找的東西便在那里了。
見沒什么危險,裴源便趴在洞口伸手下去:“你上來,我接著你。”
若不是山頂上的風實在是有些大,沈佳禾還真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看星星的地方,漫天星子像是觸手可及,美的不像是現實世界。
“我很久沒看到這么美的星空了,站在這里才能體會到‘天接云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的詩意?!鄙弦惠呑犹幵谲囁R龍的都市之中,城市被燈光污染的嚴重,根本看不見這樣的美景。
裴源攬著她笑道:“聽聞躺在江南水鄉的畫舫之上看滿天星河也別有一番趣味,等忙完了手上的事情,我陪你一起去走走。”
沈佳禾點點頭,也沒忘記他們出來要辦的正事,只再看了兩眼便拉著裴源一起往那昏黃的光源里過去。
一棟蓋在山頂的院子,一個睡在門口的小道童,沈佳禾看著實在是有趣,她蹲下身拍了拍那小道童的肩膀:“嘿,醒醒,來客人了。”
小道童揉了揉眼睛,伸長了雙臂伸了個懶腰,又捂嘴打了個呵欠才看向沈佳禾和裴源,待看清之后一臉淡然道:“你們可終于來了,我日日在這等候二位,等的都睡著了?!?
沈佳禾回頭去看裴源,見他也是一臉疑惑,便又回頭去問他:“小師傅知道我們會來。”
那小道童卻是不答,只瞥眼去看沈佳禾華麗的琵琶,又打了個呵欠道:“這把琵琶音色極好,想來那琵琶曲由它彈奏,亦是十分悅耳。”
沈佳禾想到洞中之事,便點了點頭:“小師傅可要聽一聽?”
小道童擺了擺手:“不必了,師父已經等得夠久了,二位先跟我進來吧?!?
沈佳禾與裴源一起皆是一臉疑惑的跟著那小道童往里面走,漫天星河下院子里的一切勉強能看清一二,一叢叢野薔薇在夜色里散發出陣陣的甜香,和農家小院也沒有什么區別。
一節小石子路走過去后,立在幾人面前的是一處竹屋,小道童站在門口抬手扣門道:“師父,您等的人已經到了?!?
里面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回道:“那邊帶進來吧?!?
滿頭銀發的老者正坐在床榻上看一本經書,聽見他們進來后也沒有轉頭,只吩咐那小道童道:“給兩位客人泡兩杯清茶過來。”
裴源躬身行禮道:“晚輩意外來此,不知道長如何稱呼?”
那老者終于放了手里的書,轉過身子來看向裴源:“貧道名號潤之,王爺客氣了?!?
沈佳禾這才看清那老者的臉,發現他的面孔倒是年輕的很,實在是跟聲音與發色不符,看來清心寡欲的道家生活果真能讓人容顏年輕。
潤之真人抬眼看了看沈佳禾,又看了眼她懷里的琵琶,點點頭像是十分滿意似的開口道:“此琵琶在王妃手里算是遇見了真主,王妃當好好愛惜才是?!?
沈佳禾亦是行了一禮:“多謝道長,我會好好愛護的。”
待小道童將兩盞清茶送上,三人一同面對面坐下后,裴源拿出了那本棋譜出來,詢問道:“真人既知我們夫婦二人身份,您的小童又說一直在等著我們,想必真人能夠給我解惑了。”
“此棋譜是貧道當年送給你母親的東西?!睗欀嫒藢⑵遄V拿在手里翻看一番,仿佛間又看見了那女子站在自己面前的模樣。他嘆了一聲,“你和你母親長得很像?!?
“我母親她身為宮妃,如何會跟道長相熟?”裴源十分不解。
潤之真人站了起來,他看著裴源那張臉,漸漸回憶起了那段往事:“貧道原先并不在此,而是在京郊的仙云觀里面做觀主,當年先皇癡迷長生不老之術,曾請貧道進宮去為他制藥,可是被貧道給婉拒了,出宮之時恰好碰見了你的母親。”
他乃是外男,本不能得見皇上的妃子,只是恰巧先皇召云妃進寢殿伺候,兩人才在門口見上一面。
當時無法避開,潤之便彎腰行了一禮,當年的云妃當時問了他一句:“道長可是仙云觀觀主?”
潤之不知何意,但想著自己的身份一問便知,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便憑本能點了點頭,那云妃不再多說什么,轉身便進去了,不想幾日之后云妃卻帶了貼身丫鬟微服出宮去了他的仙云觀。
“我此次出宮乃是讓道長幫我看看一個人的命數?!痹棋蛟谔炀纳裣袂?,話卻是對著一旁收執拂塵的潤之所說。
她示意身邊的丫鬟遞上一人的生辰八字,隨后又看想潤之道長解釋道:“這是我兒裴源的生辰八字,還請道長看一看?!?
潤之嘆了口氣:“人命乃是天定,即便是知曉了又能如何?”
云妃卻是俯身一拜,隨后執著道:“或許人定勝天,道長就當這是一個母親的無奈吧?!?
“你母親說對了一點,人定勝天,雖說你的命數已有,可仍不能一語定下,我當時便給了你母親這本棋譜,讓她從這里面參考其中奧秘?!睗欀嫒藦幕貞浿谐殡x出來跟裴源言道。
沈佳禾皺眉:“棋譜里夾雜的殘局我們已經參破,原本看似必敗的白子無論怎么走,最終都會反敗為勝,這便是預示著顯王的命數嗎?”
“天機不可泄露!”潤之真人捋了捋胡子,又看向裴源道,“ 你若是能謹記你母親的那句話,這命數或是棋譜王爺都可不必理會。”
裴源點了點頭,只好又問道:“那其它幾樣東西又是代表什么?”
潤之真人點著那地圖道:“這些東西都是你母親引你來這里的線索而已,你母親曾讓心腹給我送來一卷畫軸,想來目的就是讓你尋來取走存放在我這里的畫卷而已。”
他收到畫卷之后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明白為何云妃會如此信任自己,當時云妃的心腹只說這畫卷十分之重要,需要他妥善保存。
潤之見那心腹滿面愁緒,猜出有關皇室密辛,不敢放在道觀里,恐會為道觀引來禍事,便將東西藏匿在他現在身處的位置,并將這以地方交代給了那心腹知曉。
讓他痛心的是,此事沒過多久,宮里便傳來云妃去世的消息,潤之猜到跟那副畫或許有關系,或許還有更大的隱情,可他不愿去參與朝廷的這些紛爭,只好將道觀交給下面的人,自己則隱居在這里,只為等著裴源來的這一天。
“你母親的心腹并沒交代這畫卷有何用,貧道不敢貿然進宮去看你母親,得知她是被陷害才……希望王爺不要怪貧道才是?!睗欀嫒藝@了口氣。
裴源搖了搖頭:“宮里各種權利傾軋,豈是道長能探查的,您能幫母妃守著遺物等我來尋,此份感情已是讓我感激不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