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兵一事已經告一段落了,本就不指望用剛剛征來的人去打仗,不過是讓他們在軍營里做一些雜事而已,人數倒是不需要太多。
“新兵已經全部到了,王爺去看看?”程亦銘捧著名單冊子走過來,此事完成往后他倒是可以早點下值回家了。
裴源點了點頭,將名單隨手翻了翻,見最后一頁里有個人的資料有些不對勁:“這人的資料是誰填寫的?哪里征來的兵?”
程亦銘湊近了去看,想了想回道:“這是臨縣的,許知縣招來的那組人里的,王爺是有什么問題嗎?”
此人的籍貫一看便是作假,臨縣本沒有這個地名,這人的資料明顯就是胡謅的,以往征兵倒是也有過這樣混進來的案列,一些沒有身份的流浪漢亦或是犯官之后想要重新找個出路的,便會在這里面想辦法。
裴源皺了皺眉,也沒打算直接拆穿:“沒有,本王只是覺得地名有些意思,程大人忙完了便先回去吧,本王自己過去清點人數即可。”
程亦銘忙拱手道:“那怎么行,這本是下官的本職工作,下官還是跟王爺一起清點完之后再走。”
裴源點了點頭,也不再說什么,兩人一起去了新兵營子里,百夫長將人全部集合起來,程亦銘主動將點名的任務攬了過來,裴源便在一排排列隊里仔細查看。
“秦和。”是那個有問題的名字,裴源抬眼望去,第三隊第四個,一個十分年輕的孩子答了一聲:“到”。
裴源踱著步過去,在他旁邊站了一會,那人不知是緊張還是什么,頻頻偷眼去看裴源,裴源越發覺得奇怪,又靠近了一些朝他耳際看過去。
果然有有一條細細的痕跡,若不是心里有數仔細去瞧,怕是根本看不見,裴源輕咳了一聲,旁邊那人便抖了抖腿。
“秦和是吧。”裴源朗聲問道。
那人點了點頭,裴源又抬眼看向走過來的程亦銘:“本王瞧這小子不錯,程大人可以讓他先跟著本王兩天嗎?行軍任務繁重,本王倒是可以先培養一個跟班才是。”
程亦銘看了看這個叫秦和的,實在是太年輕,看著還像是個半大的孩子,臉色蠟黃蠟黃的,也不知是不是家里太窮導致的營養不良,看起來實在是沒有什么優點,也不知裴源是怎么看上的。
“這是他的造化,能跟著顯王自然是極好的。”程亦銘朝裴源一笑,又看向身邊那人,“這位是顯王爺,以后你就跟在王爺身邊,可要好好干啊!”
裴源帶著秦和去了臨時的營帳里,見他板板正正的立在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誰教你的法子?”
“王爺說什么?小的不……”
裴源揮了揮手打斷他:“別跟我玩這套流觴,你是要本王現在就撕了你的忍皮面具?”
流觴身子一抖,直接跪了下來:“王爺,流觴是想跟著您,流觴可以保護王爺。”
“你知道本王的能力,”裴源敲了敲椅子扶手,又抬眼看他,“行了,你先在這里待著,等本王忙完這里的事情后就帶你回去,現在本王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見流觴不情不愿,裴源臨走前又警告了一句:“這里是軍營,不是可以隨意造次的地方,不想給本王惹麻煩的話,就老老實實的別亂動。”
他掀了簾子走出去,又回頭看了看,見流觴還在那站著一動不動,一時又有些心疼,只能無奈嘆了口氣。
門房送來施向媛和陸玖芝寫來的信箋,白英拿著去了前殿跟沈佳禾稟告:“昨兒個奴婢給兩家送了王妃請她們喝茶的帖子,此時她們派人送信過來怕是就不會來了。”
沈佳禾接過信箋看了看果然如白英所說,只能吩咐道:“讓下人們將那些備下招待的東西都收起來吧。”
白英轉頭去吩咐下人做事,回來見沈佳禾還在看信,又問了一句:“怎么兩個都不來了?”
沈佳禾歪著頭將信拿給白英:“施將軍和大姐夫這兩日忙得不沾家,向媛要在家里陪著舅母,玖芝這兩日被她母親看著做針線呢。不過信里說她們對婚期延遲的事都挺能理解的,我倒是也放心了。”
“王妃這是無聊了?”白英看著沒什么精神的沈佳禾問道,平日里她們得了顯王的吩咐,不敢讓沈佳禾下午睡得太多,這一下午倒的確沒什么事打發時間。
想了想白英又笑著跟她提議,“王爺今兒個說了要回來吃晚膳,王妃要不去親手做兩樣?”
繡活不行,廚藝沈佳禾還是有兩分自信的,原來給裴源也做過一次糕點,他當時也是很喜歡的,沈佳禾點了點頭:“那我們去廚房。”
白英先去了廚房,只留下兩個燒火丫頭,其余的下人都被遣退了出去,福公公知道消息后慌忙趕了過來:“哎喲白英姑娘,這廚房里的活計怎么能勞你動手呢。”
轉頭又去呵斥外面的廚房管事:“這廚房里是沒人了是嗎?怎么能讓白英姑娘親自動手。”
沈佳禾換了一身簡便的衣服,便比白英晚了一步,這會正聽見福公公罵人,忙問了一句:“福公公這是怎么了?哪個下人不聽話竟是讓您這個老好人都發了脾氣。”
福公公忙躬身回道:“廚房里的管事實在是該罵,居然讓白英姑娘親自下廚,老奴可不得好好說他們兩句。”
沈佳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轉頭去看白英:“你沒說清楚啊?”
白英也跟著笑了起來:“奴婢這還沒來及解釋清楚呢,王妃您就過來了。”轉頭又跟福公公福了福身子,“不是奴婢要下廚,是王妃她要親自下廚,奴婢這才將廚房的人都譴了出去。”
廚房管事一臉憋屈的看了一眼福公公,去傳話的怕是話也沒說清楚,這事鬧的平白讓他們挨了一頓罵,轉了身子又朝沈佳禾躬身道:“王妃,這您要吃什么讓奴才們來就行了,這廚房哪里能讓您沾手呢?”
福公公震驚過后也回過神來,忙跟著勸道:“可不是,這王府里的廚子可都是一等一的,您只要說了,他們保管都能做的出來,王妃就別動了吧。”
“行了,本宮是要親手給王爺做點吃的,讓你們代勞便沒了心意了,都下去吧。”沈佳禾不在意道,不過是做點吃食,這一個個的倒像是以為她要上戰場。
這是人小兩口要增添感情,福公公也不好再說什么,便擺了擺手讓廚房管事也退下去,他看著王妃讓白英給自己圍了件圍裙,就開始洗手和面,倒是也像模像樣的。
福公公見白英一直跟在后面打下手,心里放心便出了廚房的院子,廚房管事卻是一刻都不敢放松,唯恐沈佳禾會燒了廚房亦或是傷了自己,可白英不讓他們靠近,他也只能扒著門框往里面偷偷瞅著。
古代的食材和工具都十分有限,沈佳禾即便是想把現代的點心搬過來,一時也不太好做,只能用蒸制和油炸的方法做了些中式糕點。
如今正值夏季,綠豆糕最容易做,沈佳禾準備做的第一個糕點便是這個,廚房里有現成的去了皮的綠豆,倒是省去了蒸煮的時間。
將綠豆蒸熟壓成粉狀,然后拌進去一些茶油放在炒鍋里炒干水分,收干后放些桂花糖進去拌勻,實在是不費什么功夫。
沈佳禾又倒騰了兩樣糕點,一時間興致大增,有了做菜的想法:“要不今晚的菜也直接做了吧,我還沒給王爺做過菜呢。”
沈佳禾做糕點拿手,便不讓白英插手,這會要做菜還真的需要個師傅在旁邊指導:“我想想菜譜,你在一旁幫我看著。”
她也不敢做太復雜的菜式,只能挑一些蔬菜類的,簡單一些的試試手,白英見到菜單笑道:“幸好是晚膳,吃的清淡一點也無妨。”
沈佳禾看著一律素菜的菜單歪著頭想了想:“要不加個糖醋排骨?我記得王爺還挺喜歡這個菜的。”
白英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兩人又一頓忙活開了,廚房管事站在外面摸了一把額頭的汗,這剛剛見王妃做好糕點頓時松了一口氣,這會居然又要做菜了,得,這心還得提上去吊著。
看到后面廚房管事倒也慢慢放松了,王妃說的好聽是要自己親自動手,可大部分還是人家白英姑娘做出來的,不過不管怎么樣,他的廚房是保了下來。
最后一道葷菜就是沈佳禾要求的糖醋排骨,白英在一旁教她熬糖醋汁:“炒排骨之前要先熬糖色,將糖和油放在一起熬化了才好放排骨進去掛糖色。”
沈佳禾拿著木鏟輕輕攪動糖油,甜香的味道在廚房里彌漫開來,還沒將排骨下進去,已經可以讓人流口水了。
綽過水的排骨倒進去使勁翻炒,讓每一塊排管都均勻的裹上糖汁,白英教她繼續下調料:“糖醋排骨最重要的就是放醋,糖和醋的量放的對了,這道菜就成了。”
沈佳禾皺眉:“那具體是多少?”
白英想了想:“憑感覺吧!”
門口廚房管事聽見兩人的對話本想出聲提醒一下,可剛剛要開口就看見沈佳禾嘩啦啦倒進去一整碗的香醋,忍不住身子往外面縮了縮,又咬了咬后槽牙:“王爺還請自求多福吧。”
裴源此時還在軍營里,和程亦銘將那些新兵們都檢查一番登記入冊后,兩人才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去。
“現在跟本王回府,你臉上的東西可以去掉了。”裴源回去之前自然是要將流觴一并帶走。
流觴站著沒動,裴源皺了皺眉:“程侍郎還在外面,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有什么事你跟本王回去再說。”
流觴磨蹭了一下,見裴源隱隱露出不耐的神情,忍不住咕噥了一句:“回去以后便出不來了,反正王爺是不會帶流觴上戰場的。”
“所以你就跑來參軍?你父親可知道?戰場上刀劍無眼若是你傷到哪里,本王要如何跟你父親交代?”裴源這時也不管程亦銘有沒有離開,直接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流觴仍舊梗著脖子:“父親那里我已經去過了,他老人家說只要王爺不反對,他是沒有意見的,流觴只是想要陪著王爺,您不愿意帶流觴,流觴只有參軍這一個法子了。”
裴源抬手捏了捏眉心,疲憊的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不經過本王同意私自坐下決定,在銜遠閣你可知道會有什么懲罰?”
“三十鞭子,流觴受得了。”流觴繃著臉道。
裴源抬眼看了看他,簡直是要被氣笑了:“寧愿挨鞭子,你也要跟著本王?”
“是,流觴要保護王爺!”流觴望著裴源,眼睛里是堅定的神色。
裴源看著他,恍惚間想起老金將他帶到自己跟前的那一天,不過還是個小孩子,可因為打心眼里覺得他不如自己的父親,便處處跟他作對,性子脾氣都是擰的很,那模樣和今天真是別無二致。
他那時也不管他,由著他跟自己明里暗里的對著干,直到后來有天他武功暴露,跟他試了一番,他輸的徹底,心服口服的跪在他書房外面,說以后一定對自己忠心耿耿,好好護著他周全。
他留流觴在身邊不過是為了打個幌子,又哪里真的需要一個孩子來護自己周全,裴源嘆了口氣:“跟我回去吧。”
流觴別過頭去不說話,裴源只能繼續道:“你不回去準備準備,如何跟我上戰場?”
流觴樂的直接站了起來,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裴源:“王爺答應帶流觴一起了?”
“是,我們現在能回府了嗎?”
“嗯嗯。流觴去給王爺趕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