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為你們撐傘吧。”
酒店門前,楊夢瑤皺起了眉頭,“怎么突然下起了雨……”
她動了動腳,苦惱道:“這個裙子的裙擺這樣大,等走到車前頭,估計也就濕的差不多了。”
她余光看著紀衡,咬了咬嘴唇,試探道:“今天晚上的宴會可不容失誤……紀衡,你有什么辦法嗎?”
旁邊的門童眼睛一亮,大聲道:“這有什么麻煩的呀?先生,我給您撐著傘,您直接把太太抱到車上就好了,這樣準保不會把裙子淋濕!”
紀衡看了一下時間,皺了下眉頭,很快把自己袖子擼了起來,彎腰把楊夢瑤抱了起來,干脆道:“走吧,快一點。”
這的確是一幅很美麗的場景。
溫柔可愛的妻子被高大英俊的丈夫公主抱在懷里,快步走過暴雨,似乎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幸福結界。
外頭風刮雨流,全都侵入不進去。人間的幸福,大概就是如此吧。
邁巴赫很快就開走了,很久之后,溫梔才慢吞吞的從角落里走了出來。
紀衡看起來,過得很幸福。
雨水自她額角滴落,匯入了腳下的泥流,她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粗糙的手指。
也好。
溫梔突然勾了勾嘴角,有一絲釋然,這樣也不錯。
各自安好,再也不見。
“你不怕自己會生病嗎?”
一把黑傘遮住了風雨,高大的男人給溫梔帶來了一絲暖意:“后悔了?”
溫梔吸了下鼻子,道:“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她訥訥道:“沒什么好后悔的……謝謝你,我剛剛一直在車庫深處呆著,應該不會著涼的。”
蔣凌翰挑了挑眉:“現在后悔也遲了。”
他想牽住溫梔的手:“回家吧,一會兒路過久居的時候,打包上一份皮蛋瘦肉粥,給你暖暖身子。”
溫梔側身閃過了他伸過來的手,語氣疏離:“不用了,蔣先生。公司那邊給我發了交通補貼的,你一會兒應該也要去參加那個宴會吧?”
蔣凌翰頓了一下:“躲我?”
溫梔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怎么會呢?”
只是她和這位蔣先生的距離實在是太過遙遠了。
接觸的太多,只會多生周折。
她早就學會了這個道理。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沒有相處的必要。
……………………………………
第二天晚上,蔣家。
蔣凌翰從書房里頭出來,隨手接過了仆人遞過來的外套:“晚上不必給我留門兒。”
“你又要去找那個姓溫的女人了。”
蔣凌翰動作一頓,慢慢的抬起頭來,“媽?”
蔣母扶著欄桿,居高臨下地看著蔣凌翰,皺著眉毛:“你真的覺得,那種女人可以配得上你嗎?”
她慢吞吞的走了下來:“就算你想找別人放松一下,那種女人也會……臟了我蔣家的門檻。”
“媽真的想知道,你現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蔣凌翰似笑非笑道:“那正好。挺公平的,我還怕她嫌棄這個蔣家呢——”
蔣母臉色一僵:“你什么意思?”
她臉色變得很難看,壓抑不住心中的急躁與心虛,幾乎是氣急敗壞道:“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凌兒,那個女人的死,和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完全是她自己命薄!”
蔣父咳嗽了一聲,從陰影里走了出來:“你別管他。年輕人,想浪蕩幾年也正常。”
他以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道:“想養你就養著吧,只是還是要抽出時間來,把婚結一下。”
“總是要給程家一個交代的嘛。”
蔣凌翰站在門口,臉上似明似暗:“那又有誰給過王家交代呢?”
他抬起頭來,語氣中甚至有一絲天真:“爸,媽,你們讓程珊珊住在她曾經住過的房子里面,讓程珊珊和她曾經的愛人一起共度余生……”
“難道就不害怕,程珊珊晚上會睡不著覺嗎?”
蔣父表情僵硬:“你是在詛咒程珊珊,還是在詛咒自己的父母?”
蔣凌翰勾了勾嘴角,語氣輕快:“怎么會是詛咒呢。”
只是因果循環,總會有人受到報應的。
要不這個世界,就太不公平了。
蔣凌翰大步走了出去,鉆進了自己的車里,對早就準備好的司機道:“開車。”
司機悶不做聲地發動了汽車,一路駛出了別墅區:“少爺,咱們這次是去倉庫,還是去出租屋?”
蔣凌翰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懶洋洋的:“好幾天沒有去過自家的公司了……”
他哼笑一聲:“天天往那家倉庫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紀氏的義務工人呢。”
司機默默的開著車,沒回話。蔣凌翰覺得有一絲無趣,隨口道:“去溫梔的出租屋吧。”
他發了一會兒呆:“不過她……”
總是對自己之不及……
可笑那些人還以為他和溫梔有什么曖昧。
小小的空間里面一陣沉默,司機當然不會回答蔣凌翰的話,蔣凌翰也沒有打算從他那里聽到任何回答。
一路過去。
司機很快停下了車,蔣凌翰坐在車子里,沉默地看著窗外,直到看著溫梔從巷子口出現,邁著疲憊的步伐路過自己的車窗,然后又慢吞吞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卻始終沒有下車的打算。
司機終于有些按捺不住了,回過頭來:“少爺?”
蔣凌翰沒有說話,一直在車子里坐著,看著溫梔的小屋亮起了昏黃的燈光。
那是她在炒菜吧?
蔣凌翰突然勾了勾嘴角。
溫梔的手藝還不錯,有一種家常味道,他一直都很喜歡。
只是她不總愿意做給自己吃。
他收回目光,隨口對司機道:“走吧。”
那就算了。
蔣凌翰表情淡淡的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她應該擁有幸福和快樂的日子。
至于自己……就算了吧。
……………………………………
屋子里面的溫梔其實并沒有做晚飯,溫希還沒到能吃這些飯的時候,她上了一天班,累得骨頭都要軟了,根本沒精力去做一頓只有一個人吃的晚飯。
溫梔匆匆幾口吃掉了早上剩下來的冷餅子,快步走到了臥室里。
她抱著溫希,把過來幫忙的鄰居阿姨一路送出了門,一臉感激道:“辛苦您照顧溫希,明天我發工資后,就把您這幾天的工錢先結了。”
蘇奶奶擺了擺手:“那個不著急,你手頭上也不松快,什么時候有了什么時候給就行。”
她嘆了一口氣:“這孩子也不鬧人,我退休了之后閑的厲害,也沒什么事好做。”
蘇奶奶苦笑了一聲:“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愿意多帶她一段日子。”
溫梔心里一緊:“您最近有什么別的安排嗎?”
“對不起啊,小溫。”蘇奶奶也很難過。
“我兒子想把我接到南方去養老呢——我的老寒腿實在是受不了這邊兒的天氣。下個禮拜吧,等這個禮拜過完,下個禮拜一我就走了。”
蘇奶奶一臉不舍:“再舍不得也沒辦法,小溫,你現在就開始著手找新保姆吧。”
“千萬別影響了你白天的工作是正經。”
溫梔張了張嘴,她上去哪里找新保姆呢?
這里人不生地不熟的,薪水還好說,換了別人,萬一對溫希不好該怎么辦?
她還會再碰到像蘇奶奶這樣好的人嗎?
她最終也只能苦笑了一聲,把所有的苦都咽回了肚子里:“好,我知道了。”
小床上的溫希睡的很熟,臉蛋紅撲撲的,是一個香噴噴的小包子。
溫梔呆呆的坐在了她的床前,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
小孩子長得很快,原來躺在醫院保溫箱里的時候,甚至只有她的小胳膊長,才幾個月,就已經長大了不少。
眉目越來越清楚,溫梔笑了一下,點了點她的小鼻頭:“快點長大吧……”
溫希的爪子動了動,從夢里醒了過來,醒來之后也不鬧騰,小嘴巴吧唧了兩下,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
“媽媽得再給你找個新保姆才行……”
溫梔把小孩兒抱在懷里,輕輕的搖著,下定了決心:“實在不行的話,苦點就苦點,咱們娘倆一起過。媽媽帶著你,咱們還可以回去穿珠寶呢——”
燈光落下,溫希一夜好眠,溫梔卻睜著眼睛,發了很久的愁。
…………………………
一個星期后。
“孩子實在是太小了……”
工友搖了搖頭:“要是再大一點,也能送幼兒園了。但是你也不能因為這個就辭職呀——穿珠寶一天累死累活的,才能賺幾個錢呀?”
溫梔苦笑道:“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阿姨……”
她抿了抿唇:“苦日子總能過去的……熬過去就好了。”
經理走了進來,虎著個臉:“你們幾個圍在一起干什么呢?趕緊給我干活兒去!”
“小溫,你出來一下,外頭有人找你!”
溫梔連忙放下了手里的東西,跟在經理的后面走了出去,心里有些發虛。
不會是紀衡又過來視察工作了吧?
“你們怎么能讓一個女人干這種重活呀……”
這個聲音很熟悉,溫梔眼睛一亮,拐過彎兒去,一把抓住了那女人的手:“王姨!你怎么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