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況?完全摸不著頭腦的兩個人,還未起身,便看見銀城捕頭刀爺,已經手腳麻利的鎖好大門。
波斯會館院內,商人武士三三兩兩的正乘涼,對著突如其來的變故都是一愣,大多人都認出了小刀,還不待詢問,小刀已然大聲喊道:
“穆赫塔爾!”
穆赫塔爾近日頗為煩惱,找不到皇室異寶,也不能回去,原本想要練練刀術,發泄一下郁氣,卻感到會館外的異動。
強大的精神力比常人更加敏銳,早在小刀還未進門,便警惕的出來了。
穆赫塔爾麥色皮膚一層油光水亮,烏茲長刀折射著寒芒,光著強壯的上身,剛出廊下,便看到了三人緊張的氣氛,小刀這一喊,穆赫塔爾不由得大為警惕。
聽著大門外凌亂的腳步和叫罵,穆赫塔爾結合小刀的幾人的狼狽,稍稍一想就知道幾人的處境,該是在躲避什么人。
穆赫塔爾念在小刀曾為自己解圍的份上,毫不猶豫的舉起彎刀,用波斯語喊道:
“集合!防御!”
渾厚的男中音,如虎嘯一般傳遍會館。
頓時幾個小隊長跳了出來,立馬集合手下武士,會館大院內,充斥著或高或低的嘰里呱啦呼喊。
穆赫塔爾對小刀印象不錯,忽略了雪娘,卻對陳鋒非常不喜,多一眼都不想看,奔著小刀走去,面目生硬的說道:
“小刀兄弟,發生了什么事?”
“有人追殺我等,他們不是普通百姓,危險的很,你先布置防御,稍后我跟你說。”
小刀焦急的說著。一路風波險惡,跌宕起伏,早已忘卻了給他人帶來危機的羞愧。
小刀本身行事作風端正,又具有親和力,穆赫塔爾茫然應下,連忙吩咐小隊長嚴加布防。
波斯武士入城尋找星辰天光一事被拆穿后,便極少出門,除了個別探子繼續搜索,一百多人就整日在會館內吃喝操練。
集合口號一喊,一百多人,頓時都訓練有素的跑來,跟著各自的小隊長穿梭在圍墻四周。
波斯會館圍墻三人疊加才能摸到頂,常人若是想上去,唯有搭梯子。
但就算如此,也不能完全阻擋墻外的人,這區區高度,對于小刀這樣的武者,也僅僅是奮力一躍而已。
何況,墻外就算不是高手,想翻墻,也只是費些力氣而已。
大院內堵門搭梯,穆赫塔爾已經帶著三人來到陰涼的長廊下。
情勢危急,小刀盡量長話短說,目光誠懇,語氣坦然的開口說道:
“你們的尋找的異寶,也正是外面那伙人在尋找的,只不過他們還沒找到,寶物八成就在銀城內。
只是眼下他們已經來不及尋找了,那異寶發揮作用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穆赫塔爾呼吸一滯,不可置信的說道:
“難道,是他們偷的?”
雪娘在小刀身后羞愧的低下了頭,小刀卻是沒有正面回答,挑了重點說道:
“是誰偷的,已經不重要了,眼下他們在城內安插的人暴走了,想要控制全城,搶先拿到那異寶。我不想他們得手。現在,他們已經明目張膽發動人手,這將是最后一搏,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對付他們。事后若是找到星辰天光,在下定雙手奉還于你。”
穆赫塔爾抓抓凌亂的頭發,糾結的五官帶著焦躁和疑惑,忽然,大手抓著小刀肩膀,急切的說道:
“幫你可以,但我要知道所有的情況。”
小刀松了一口氣,將蓬萊的目的,和星辰天光帶來的后果簡要說了一遍,穆赫塔爾越聽越驚心。
難怪皇室對星辰天光窮追不舍,自己雖然負責尋找,但其作用卻絲毫不知道,唯一知道一點內情的向導也死了,若不是小刀說明,自己可能一輩子都蒙在鼓里。
異能,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能力;天降異象,五十年一遇,如此機會,若不是事態危急,自己都想分一杯羹。
心動,絕對的心動。
穆赫塔爾眼睛藍色眼眸越來越亮,口中氣息越來越粗。
如飛蛾撲火,心動到忽略了變異失敗的結局。
小刀并不知道穆赫塔爾內心的天人交戰,急促的說道:
“我也是不得已才來求得波斯會館幫助,城內不知道還埋伏了多少人,就是眼下已經暴漏的,至少占銀城人口四分之一。
我們必須抓緊時間殺了魔禍和尸禍,少了他們的帶領,就算新的異能者出現,壓力也不會太大。”
小刀盡量將事態往理想中說,眼看蓬萊的人已經開始翻上圍墻,同波斯武士兵戎相見。
一直充當背景的陳鋒,不耐煩的說道:
“先殺出去再說。”
陳鋒可不管什么后果,追殺異能者,對抗蓬萊,是他恒久不變的信念,哪怕賠上整個銀城,都要殺。
圍墻之外,身手高些的人,一個縱身便攀上圍墻,猴子一般攀爬;身手差些的,開始螞蟻一般搭著人梯。
波斯會館大門外,幾十個肌肉鼓脹的壯漢,吶喊著撞門,大門被撞的轟轟響。壓力如山!
波斯會館是銀城內最大的異國會館,占地廣大,規模龐大。
但是此刻,這廣大的區域,在此時卻成了弊端。
會館正門大院的圍墻不短,一百多個武士只能勉強維持,普通波斯商人從一開始的慌張,也逐漸鎮定下來,開始加入輔助,為武士們搬運武器。
忽然,呼救聲和刀劍聲從后方傳來,小刀、陳鋒、穆赫塔爾、雪娘同時回頭。
只見長廊深處,會館主建筑后方,一個商人渾身是血,捂著斷臂跑來,看到武士長后,還未來得及欣喜跟呼救,一根長矛便穿胸而過,釘在幾人前方地面上,鋒芒生寒。
“不好,他們從后面進來了,我們人數太少,守不住整個會館!”
穆赫塔爾焦急的說道,邁步就要朝著會館后方走去。
陳鋒重劍一攔,冷靜的說道:
“管不了那多了,集中到前院,伺機突圍。”
不得已,穆赫塔爾只好咬牙放棄后方,那些沒來得及趕往前院的人,后果可想而知,只能面臨兇殘的屠殺。
一聲聲此起彼伏的呼救,哀聲四起,小刀和陳鋒即使聽不懂波斯語,卻也能感受到那種死亡來臨的絕望跟恐懼。
穆赫塔爾一聲令下,一眾武士封閉后院的長廊,關閉主廳,即使不能完全阻擋后方敵人侵入,也能拖延大半武力值低下的人。
“小刀,你身形快,去高處看看周圍情況。”
陳鋒并不急于殺敵,常年的指揮經驗,告訴他必要先摸清敵人情況,謀定而后動,小刀也正有此意,二話不說開始跳躍攀爬建筑。
一條白影嗖嗖幾下跳上房頂,不同于中原的屋脊,波斯會館都是圓頂,能借力之處,少得可憐。
不過這對小刀來說,不是難題。
小心翼翼的踩著浮雕邊緣,又借著各種鑲嵌之物,迅速爬上最高處,抱到圓頂凸起的尖頭時,小刀才松一口氣。
還好今日無風,否則,隨便來一陣小風沙,都能把人刮飛上天。
站在銀城最高的建筑上,小刀向下看去,一片暗紅墨黑的屋脊,如魚鱗一般,這景象在城墻上經常看到。
但今日卻讓小刀心顫。
在他眼前,一幅景象霍然鋪開——
熱浪蒸騰,畫面扭曲,房屋如彈丸,人如蟻……
忽遠忽近傳來驚呼吵鬧,一些人慌不擇路,更多人則是如蟻歸巢,向著波斯會館涌來。
遠方,縣衙方向,一群人正徐徐移動過來,小刀看不清來人形容面貌,也能猜到大概。
掃視四周,小刀不由得手中一緊,扒著圓柱的手,生生捏下一塊低劣的裝飾寶石。
人,全都是人,并且都向著波斯會館聚攏而來。
小刀一落地,不待他人詢問,便凝重說道:
“很多人,比銀城現有人口還要多,并且,都在向會館聚攏,形勢不容樂觀。”
銀城原住民在三年前那場瘟疫過后,也僅僅有七八千人,加上商旅和一些零散落戶的人,銀城人口總數也不會超過一萬五千人。
而小刀看到的景象卻是,大街小巷都是人,其中慌不擇路的,該是銀城居民;而更多目標一致蜂擁而來的,應是隱藏的蓬萊人,其數量至少萬余人。
雪娘溫婉嬌美的臉,頓時變得雪白,倒吸一口涼氣,呢喃道:
“瘋了,他們真是瘋了……”
陳鋒大手抓住雪娘手臂,不顧雪娘疼痛的輕呼,渾身殺氣四溢,像一頭暴怒的黑狼,嗜血的盯著雪娘,厲聲說道:
“到底什么情況,你給我說清楚!”
小刀怒目掰開陳鋒的手,維護住雪娘。
就算今日難逃一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雪娘在自己眼前出任何事。
這是小刀最后能做到的!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小刀說道:“陳大哥冷靜些!雪娘會說的。”
陳鋒對異能者和蓬萊界恨之入骨,若不是小刀一再維護,雪娘恐怕在其劍下已經死了幾次了。
雪娘緩過神來,雙唇顫抖,帶著痛心和哀傷說道:
“他們……他們定是全都來了,他們怎么能這樣?若是八大家族都來了,那蓬萊界中堅勢力幾乎盡數失去,眼下的蓬萊界,就是空巢。
若是有個萬一,蓬萊界,蓬萊界恐怕百年都難以恢復往昔繁榮。”
雪娘在蓬萊界出生成長,再怎么痛恨幾大家族,也不希望他們全部死去。畢竟,錯的只是上層,只是少數人,蓬萊界大部分人口都歸攏在八大家族旗下,而他們,只是被驅策做事。
若是這次有個萬一,蓬萊界等同于覆滅。
那個美麗的蓬萊界,若沒有腥風血雨,就是世外桃源,但若是人沒了……
雪娘不敢想象。
陳鋒聽到雪娘這么說,根本沒有考慮到自身安危,頓時狂笑道:
“哈哈哈哈……好!好啊!全都來了,我要殺光他們,全都殺光!這次真的不枉此行,哈哈哈哈……”
陳鋒入魔了一般,深邃的黑眸染上一絲血光,想到蓬萊傾巢而出,便雀躍不已,若是能一次解決,那真個是了了自己多年的大恨。
殺!殺光所有異能者,殺光蓬萊人!
陳鋒滿腦子回蕩的,全是殺戮,絲毫沒有想到眼下的境況是多么危急。
“咔嚓!轟!”
大門破碎,打斷了陳鋒瘋狂笑聲。
兩丈寬的武士浮雕木門,在內外壓力下,中間生生震裂,一只鐵拳在裂縫處狂野轟擊,穿透大門,夾著一絲絲鮮血。
隨后,有刀劍在破洞處胡亂砍劈,兩個頂門武士險些被刺傷。
“轟!”
又是一聲,鐵拳在薄弱處又開了一個洞,緊接著,大門像薄薄的木板,被一下下擊穿,崩裂瓦解,不可避免,而且,就在頃刻之間。
穆赫塔爾見事情不妙,馬上用波斯語喊道:
“散開!”
武士一散開,大門幾下便被攻破,露出門外躍躍欲試的眾人,為首一人身材不高,肌肉卻像鐵疙瘩一樣,強壯的有些畸形。
他手上,烏黑的鐵拳套帶著尖刺,莫說其力氣有多大,就是常人帶上那拳套擊打,一般漢子,也受不住幾下。
穆赫塔爾緊接著又下一令,一百多波斯武士迅速收攏回來。
一個武士站在圍墻上,剛轉身準備躍下,一只袖箭飛來,穿透腦骨,在額前爆出一朵血花。
大門處,隨著蓬萊人馬殺進來,一百多武士團團圍起,盾牌鏘鏘摩擦,波斯戰陣人墻迅速聚攏成圓形,在外看去,就像一個盾牌搭建的圍墻,閃著金屬光澤。
外圈兩層盾牌緊密疊加,高至胸口,內圈波斯武士手持鋒利彎刀準備攻擊。
陳鋒頗感興趣的一挑眉,看著穆赫塔爾這個武士長說道:
“波斯的戰陣?”
盡管不喜陳鋒,但搔到癢處,穆赫塔爾頗為自豪的說道:
“當然,我們波斯武士最擅長精神力,配合之下,這防御戰陣可攻可守。”
看著波斯武士手持盾牌,抵抗著外面武器噼里嗙啷的擊打,小刀嘴角微微抽動。
他不是不相信波斯人的戰陣防守的堅固性,但總不能一直龜縮在這里,就算是石頭,在不斷的敲打下,也總會碎裂開來。
“我們總不能一直呆著不出去。”
小刀糾結的說道。
穆赫塔爾挺起胸肌,抬起下巴吩咐道:
“精神攻擊!”
說罷,收到命令的一百多個波斯武士對著縫隙外齊齊吶喊。
渾厚的吶喊如隱形的氣波,帶著震耳欲聾的聲音,向四周擴散,氣波直入大腦,帶著強勢的推力。
在這氣勁的沖擊下,武器剛揮出一半的人,頓時被猶如實質推飛。
圍在四周攻擊的人,全部哀嚎倒飛,被氣波沖擊到的第一波攻擊者,無不震碎五臟六腑,七竅流血。
見此,小刀不免心驚,若是那日穆赫塔爾同陳鋒交手用這招,那后果太過嚴重,恐怕將無法收場。
倒地者七竅流血不說,雙眼充血暴突出來,鼓在外面如蛤蟆一般,那是腦神經受到了極大的破壞導致。
就是在戰陣中間,都能感到氣血翻涌。
陳鋒歪頭打量著穆赫塔爾,穆赫塔爾嘴角一掀,說道:
“我們來中原為了尋找星辰天光,不到萬不得已,自然不會胡亂殺人。
不過大敵當前,我也不會繼續保留實力。”
穆赫塔爾含蓄中帶著一絲得意,似乎在表露,也是在告誡陳鋒,莫要小看了波斯帝國的武士。
此時,咚的一聲,戰陣一處急劇凹陷,就在小刀三人以為陣破之時,令人驚訝的一幕出現了。
戰陣外,破門的人,強橫鐵拳直接轟擊在盾牌上,一個手持盾牌的波斯武士首當其沖,那盾牌都被轟擊變形,破裂開來,那武士口鼻溢血,被沖擊的向后歪倒,但是,戰陣卻沒有破壞。
細看之下,才發現所有持盾牌的武士,雙臂都是相互環扣著,一人受襲,帶動兩側向內凹陷,如一張彈力人墻。
這樣,極大的消減了進攻力量。
收拳,人墻又迅速拉回反彈。
此等防御,加上堅實的盾牌和強壯的武士,當真可敵千軍。
穆赫塔爾又下令攻擊,再一波嘶吼喊出,外面又倒下一片。
光潔的石板地面,鮮血呈放射狀四散,凡氣波臨頭首當其沖者,皆一擊斃命,而后依次重傷、輕傷、眩暈……
波斯會館寬敞的大院內,開始變得擁擠,門外大街上也是人潮涌動。
一支小隊伍徐徐向著波斯會館行來,而隊伍中,卻是發生著不和諧的一幕。
四個眼神空洞的漢子抬轎,魔禍不男不女的歪斜在軟轎上,正用鄙視的目光斜睨剛剛逃命回來的尸禍。
尸禍同樣乘著軟轎,抬轎的卻是兩個尸王。尸禍時不時的咳嗽兩聲,風箱一般的肺部發出奇異雜音,似乎能咳出內臟。
魔禍做作的捂嘴嫌棄說道:
“呵呵,老骨頭,我看你這身子骨已經老的掉渣,怕是撐不到那一刻了,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