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界八大家族相互打壓,就算合謀尋找星辰天光,也是相互提防,互相挖坑算計,除了尸禍魔禍兩大家族,其余那六家家主早已在陰謀和歲月中隕落,沒有異能高手坐鎮,家族勢力早已搖搖欲墜。
若不是尸禍掌握著異能變異的關鍵,也逃不過魔禍的撲殺。
尸禍劉老心里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只要還有一口氣,哪怕奄奄一息,自己也不會被殺。
又猛咳幾下,一絲暗紅粘稠的血液溢出嘴角,魔禍張知縣看到,又嫌棄的說道:
“真惡心,快擦擦,我可不想跟一個骯臟發臭的尸體合作。”
尸禍劉老露出黑黃的牙齒,嘶啞的呲呲一笑,咧嘴說道:
“那你大可滾遠一點,最好馬上離開銀城。”
魔禍張知縣雙手抱胸,哼了一哼,鼻孔朝天的猖狂說道:
“那可不行,要走也得等我恢復青春后。這些年的蹲守,不容易呢,可不能便宜了你一個人。
話說,現在還沒有找到星辰天光,你那破聚集陣,到底是能不能用啊?”
尸禍劉老舒展開佝僂的軀干,靠在軟轎椅背上,閉上眼,死灰的臉上帶著洋洋得意,說道:
“我早已將這一步算了進去,你放心,星辰天光就在銀城。只要它沒出銀城,我的陣法就依然有效。
到了這一步,我也不瞞你,我的陣法都放在了城外,而銀城就是中心,那星辰天光在哪里,還有區別么?它根本就跑不出去。”
想到真甘石星即將來臨,引發異能者變異,而他們便可籍此恢復青春,魔禍張知縣內心無比興奮,臉上勉力壓制著激動。
青春啊!
只有老了,才會知道這青春的可貴,才會對青春無比的渴求,哪怕付出一切代價!
青春就代表第二次生命,五十年一次,若每次都能恢復青春,再加上自身的強大,那么,不但長生不老可期,還有著主宰天下,千秋萬世的逍遙……
魔禍張知縣越想越激動,不知不覺間,身上的血管越加猙獰凸起,蒼白薄脆的皮膚承受不住壓力,“啵”的一聲,臉上開了一朵血花。
魔禍張知縣一愣,醒悟過來,慢慢放緩心情,壓下翻涌的血液,這才拿起絲絹擦拭,而后嫌惡的丟掉。
張晚晴走在軟轎一側,深呼一口氣,緩緩說道:
“就不能將銀城的百姓驅逐出去么?我們蓬萊變異能者就好了啊,為什么非要留下那么多無關緊要的人呢。”
魔禍張知縣翻了一個白眼,看著波斯會館的藍色屋頂說道:
“什么百姓,等激發了異能,那可都是我們的人,普通人變成異能者,那是他們的福氣。
其實我很贊賞小刀,人夠耿直,身手又好,若是激發了異能,那可不是一般人。
但那小子也太不識抬舉了,非要同捕星司那幫子人攪合在一起,維護什么狗屁正義。
哼,本來還想留他一命,但他實在不聽話,那便只好殺了。
免得到時候收拾起來麻煩。”
說到小刀,張晚晴心中又是一痛,回想到小刀對雪娘的維護,又是羨慕,又是憤恨。
魔禍張知縣又恨鐵不成鋼的低頭對張晚晴說道:
“也是你這丫頭不爭氣,那沐雪娘就算沒死,也有一年時間沒有露頭,這么長的時間,你都沒把小刀拿下,真是沒用。”
張晚晴頭壓的更低,長發垂頭,蓋住面容,免得別人看到自己傷心的表情。
原本計劃將小刀拉攏過來,自己一開始也只是調戲而已,并非真心,哪曾想,不知何時便將心遺落,系在他身上,留下滿滿傷懷,無人知。
尸禍劉老聽著魔禍張知縣的話,嘿嘿一笑,眼睛半睜半閉悠哉的說道:
“殺吧,都死了才好。死了的就都是我的人,嘿嘿嘿嘿……”
無論變異還是死亡,都有用處。對于尸禍來說,他需要的都是沒有靈魂的死人。當然死者生前能力越高越好,這樣養出的尸,戰力才高,用處也大。
就像手中的尸王,哪個生前不是一方高手,而平民死后,只能是最低級的尸兵。
隨著蓬萊隱藏的人馬陸續亮相,尸禍劉老剩余的戰尸,也跟著大部隊尾隨出現,沒有尸禍命令,便踢踢踏踏聳拉在最后。
尋常百姓已經發現城內的變化,盡量躲開滿身殺氣的奇異人流,有膽大好事者扒窗觀望,起初還有興致時不時品頭論足。
恍然,看見遠方一群異樣的人群,渾身或慘白,或烏青,搖晃而來,待到近前才看清,竟然都是干枯尸體。
這是行尸走肉!
伴隨一股腐臭彌漫開來,膽小者,咕咚一聲暈倒。
“詐尸啦!!”
“死,死人!”
不明所以的百姓徹底驚了,逃命中四下亂竄,順著人流跑去。
盡管前方的人兇神惡煞,生人勿近的模樣,但好歹還是人,遠不比行尸可怕。
越來越多的百姓四下驚呼,追逐人流而去。
七旬老翁扶著門欄,灰白的眼睛已經失明多年,聽著路上的嘈雜,一聲聲焦急的呼喚著孫兒的名字。
兩三歲的奶娃娃,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坐在墻角邊,喊著娘親來抱抱。
一個惶急逃命的富家子弟,好不容闖入人群,不小心撞到一人,剛要道歉,發現竟是自家護衛,驚喜下連忙扯住護衛胳膊說道:
“快!保護我!后面詐尸了,其他人呢?快喚回來保護我。”
護衛雖人高馬大,本來謙卑的很,但此刻看著弱雞般的公子,卻蔑視一笑,也不說話,粗壯大手掐著對方脖子小雞般提起。
公子大驚,四肢撲打著護衛,臉上憋得紫紅,勉強說道:
“混賬,放我下來,你是不是找死,竟敢……”
“咔吧!”
一聲脆響,公子被拗斷脖子。
護衛隨手丟下尸體,毫不在意的說道:
“這都變天了,我有什么不敢的。”
這一幕,被剛剛加入人流中的普通百姓看到,頓時嚇得捂住嘴巴,不敢再求救。
歌姬,看著身邊嚇呆了的少年,伸出手指抬起少年的下顎,調笑的說道:
“呦,瞧這小臉都嚇白了,弟弟莫怕,只要你乖乖的,沒人會殺你哦……”
少年想要說話,可是牙關戰戰,只有嘎嘎聲。
這樣的情況,在人流中不斷發生,最后,一些百姓只有小心翼翼的跟著,盡管不知道這些熟悉的陌生人去哪里,但總好過回頭面對一群駭人的僵尸。
波斯會館中,波斯武士還在奮力抵抗,人像殺不完一樣,一波又一波。
忽然,一捆竹筒飛來,陳鋒瞳孔一縮,踩著波斯武士的肩膀躍起,重劍橫拍,當劍氣與竹筒接觸的一瞬間,“咔嚓”一聲,憑空裂開。
一團白色粉末隨之四散,陳鋒沾上一些,頓時臉色一變,說道:
“果然有毒!”
眼見毒粉落下,陳鋒隨手扯開身前戰陣,揮劍就是一劈,毒粉彌漫的空間瞬間被切開,隨著激蕩的劍氣迅速向兩側推開。
而兩側的蓬萊人馬,則遭了秧,凡是吸入毒粉的,個個掐著自己脖子,呼吸困難,面色由紅變紫,窒息而亡。
此時,蓬萊人一頓,圍墻之上傳來一個女聲,說道:
“呵呵呵,真是好犀利的眼睛,這么多攻擊之中都能發現異常,可惜了我的毒藥,不過你怎么一點事都沒有?”
循聲望去,竟然是賣豆腐的楊二嫂,去掉碎花頭巾和圍裙,殺氣騰騰,哪里還能看出一個寡婦的影子。
小刀一聽楊二嫂如此說,不由得看向陳鋒,剛剛確實沾染了毒粉,但剛剛提起的心,轉而又放了下來,一看就知,陳鋒無礙。
陳鋒看著施毒的女人,邪魅一笑,說道:
“想知道?那就下地獄去問清楚吧。”
足下用力,一躍而起,踩在蓬萊人群之上,縹緲如風,朝著圍墻奔去。
陳鋒雙足起步如飛絮,落下卻如千鈞,起落之間,每踩一下,都死一人,腳下帶著奇異勁力,狠狠踩著蓬萊人的頭,經行之處,腳下之人脖頸脊椎咔咔折斷聲,聽得人渾身發麻。
每個被踩過的人,脖頸全部折斷,骨頭斷裂,卻不流一絲外傷。
這腳上的勁力把控之微妙,絕對是非個中高手而不能。
陳鋒快到圍墻下,蓬萊一眾才反應過來揮刀阻攔。
陳鋒又是一個躍起,弧形跳躍間,重劍揮過腳下,頓時劍鋒掠過的下方,留下一條血線,踩到圍墻時,血線崩開,十幾人全劈成兩半。
血腥如潮。
眼見陳鋒殺來,楊二嫂緊張的急速后退,一尺多寬的圍墻上,一個倒退,一個追趕。
楊二嫂心下清楚,絕對不能近身,否則必死。
翻手一揚,又是一把毒粉蔓延如煙霧籠罩,陳鋒面不改色,瞇著眼睛穿過毒粉,若無其事。
楊二嫂瞪大眼睛,驚呼道:
“不可能!”
小刀在下方也是看得清楚,自是明白陳鋒不懼毒藥的原因。
是黃茂那顆解毒丹還在發揮效力,尋常毒藥對于他這樣的高手來說,都是小打小鬧,何況是吃了神醫谷的那顆罕見解毒丹。
楊二嫂驚駭,撞上圍墻盡頭的建筑,黑發凌亂飛揚間,只覺陳鋒帶著死神的微笑奔來。
手臂一揮,視線被血色替代,沒有來得及發出聲音,便墜落下去。
兩人追逐對決十息結束,陳鋒幾乎是一步奪一命的速度,直到楊二嫂栽下圍墻,大多數人才從陳鋒的血腥殺伐中回過神。
太可怕了。
這簡直就是一個殺神!
好在,他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
而蓬萊一方,卻有無數人!
人多勢眾,往往能壯人膽氣。
就算再恐懼,也會想著,死的未必是我,還有大把人在。
“殺!”
不知哪個喊了一句,院內開始分出一股人涌向陳鋒,更多的是圍墻外面的人,發現了目標后,蜂擁而上。
高手跳躍,小卒搭人墻攀爬,各種武器呼嘯飛起。
陳鋒站在高處,猶如一個移動的靶子,不得不回到波斯武士戰陣中。
陳鋒一回歸,穆赫塔爾又下令攻擊,這精神沖擊明顯弱了一些,波斯武士總有力竭的時候,一味的精神攻擊,更加消耗他們的精神力量。
透過空隙看去,戰陣周圍滿滿全是尸體,堆積成丘,小刀不禁憂心的說道:
“這樣不行,他們的人手太多,就算尸體都會把會館院子填滿,我們殺不完的,不能一直守在這里。”
面對困境,穆赫塔爾早就沒了沾沾自喜的情緒,這個情況他也想到了,但如何出去,去哪,都是問題。
還不待幾人想出辦法,一只短箭驟的飛來,直接穿透一名波斯武士的喉嚨,武士口中咕嚕咕嚕冒出鮮血,倒在同伴身上。
蓬萊界強敵在戰陣外擁塞而不能接近包圍圈,個別脾氣暴躁的,早就暴跳如雷,楊二嫂的死給了眾人啟發,開始拉開距離攻擊。
隨后,短箭、飛鏢、回旋彎刀……竟然還有血滴子,各種暗器呼啦啦的飛來。
戰陣本就移動不變,能阻擋近攻,附加三丈以內的精神攻擊,但距離若在遠一些,便如同雞肋。
眼看己方上空飛來各種暗器,小刀率先撐起防護,兩手交替將青岳鋒化作一片白光,就是手臂都帶著殘影。
無論何種兵器碰到,瞬間激起一片火星,兵刃好一點的擊飛,差一點的絞壞,木質武器直接絞碎。
波斯武士也毫不猶豫,所有人都將盾牌舉起,架成平頂,任由頭頂叮叮當當,盾牌下依然安全。
此時,在外面看來,盾牌儼然把一百多人扣在中間。
忽然院子中一個小頭領模樣的人喊道:
“蓬萊戰士不畏死亡,大家還怕什么?他人皆螻蟻,都給我上啊!”
這句話一喊,個個如打了雞血一般,有異能強者坐鎮,怕什么,異能者無所不能,在蓬萊人眼中,那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與神并肩,死都不怕。有神,就算死了,神也會救活他們。
殊不知,這昔日的洗腦,卻成了今日赴死的動力。
陳鋒和小刀對視一眼,透過縫隙看去,視線交錯,頓時兩人無聲達成一致。
小刀將雪娘往穆赫塔爾身邊一推,平靜的說道:
“呆在這里,不要亂跑,等著我。”
雪娘一口氣提起來,還不等說話,只見小刀和陳鋒同時掀開盾牌,一黑一白兩個身影,齊齊跳了出去。
殺!唯有死人才能讓開道路!
雪娘心如雷動,呼吸急促,看著小刀離去的背影,下了一個決定。
即使同一方水土養育又如何,自己再念舊,如今也是敵人,終究是兵戎相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既然不能平靜的生活,那就依照心之所系,與他生死相隨。
雪娘撿起一柄彎刀,推開波斯武士,同樣不顧一切的沖了出去。
穆赫塔爾大驚,這幾個家伙,一個兩個都出去,自己這戰陣還有何意義?
迅速命令武士改變隊形,由防守轉為全力攻擊。
盾牌抵在胸前,第一層波斯武士大吼著向四周推去,擠壓人群。
第二層武士手持彎刀,插入盾牌縫隙,趁機殺敵。
一瞬間,鮮血便將第一層的波斯武士染紅。
陳鋒跳出戰陣,直接變成單向屠殺狀態,重劍一揮,爆破一片,回手一砍,血肉橫飛。
眼前都是常人,身手遠不及陳鋒,在比肩接踵的涌動下,后面的人,完全無法接觸敵人。只有前方的人才能真正展開招式,可是那又如何,在陳鋒殺神一般的招式面前,就如農夫收割稻谷一般,一茬一茬倒下,不過卻遠沒有稻谷倒伏那樣整齊。
所有情緒在陳鋒臉上都化作一個字,殺!
從來不屑于花哨,也沒有多余的招式,重劍單手是橫掃,雙手緊握是砍劈,不管橫掃還是劈砍,每一下都攜著雷霆萬鈞的氣勢。凡招式揮灑范圍之內,無人能避,更無人能擋。泰山壓頂的磅礴劍氣,傾摧之下,使人顫栗,如臨冰潭,血液流速都變得緩慢。
逃?哪里逃?
在陳鋒的劍下,只有死路,沒有逃路。
一劍落下,至少收割五條人命,多則十幾條。
一時間,鮮血不斷揮灑,飛濺,橫流,連空氣中都彌漫著無盡血腥,好似血花從未落下,一直飄蕩在空氣中,睜開眼睛是它,呼吸空氣是它,撲到面上的,也是它。
血雨,漫天都是血雨。
人間,地獄,無從分辨。
小刀沒有陳鋒那駭然的氣勢,但在擁擠的人群中,肉眼可見的擴大著一方生人勿進的區域。
烈陽映照下,刀光連成一條條銀線,或直或彎,這一條未消失,又劃出下一條。
一條條銀線縱橫交錯,始終保持著一刀一人的數量,圍繞在小刀四周,帶起一條條血線共舞,那場景如夢如幻,卻沒有一個人有心欣賞。
因為,每一條血線帶來的,只有死亡。
這是死亡之舞。
千刀萬刀,最后只匯成一道道血線。
越過者——
死!
相比陳鋒一邊的殘肢斷臂,血肉橫飛,小刀這里,更像個如玉公子,溫文爾雅,微笑書畫,用朱砂勾勒死亡。
每一個刀口都極為整齊,每一次奪命都悄無聲息,哪怕攔腰斬斷,那細微的摩擦聲,都被蓬萊人的腳步聲掩蓋。
尸體堆積在腳下,地面早已失去原本的色彩,每踏出一步,都是黏膩的血液,隨著烈陽蒸發,黏膩變得更加粘稠,卻始終不干。
血河不干。
“嗯!”
一聲嬌弱的痛呼,打斷了小刀的招式。